庄子里的景致虽比不上将军府的后花园一步一景的精致,却也布置得别有用心。百花齐放,杨柳依依,自有一番野,趣。
杨沅清劝不住齐二,又左右寻不到人,便自己去取了刀,却在打与不打之间左右摇摆。
若不打,以齐二那死缠烂打的性子,今日必不得安宁,若是打了,在别人家宴会上动刀总不好。
思索间,便走岔了路口,行至一个清幽之处。直到前面隐约传来女子的争执之声,杨沅清才回神,躲在了假山后面。
花木葱茏中,两个女子相对而立。
一位衣着简素,穿着是安国公府下人的样式,另一位像是哪家的贵夫人,那一身打扮杨沅清觉得有些眼熟,隔着花木却又不能确认。
此时,那贵夫人压低声音呵斥了一声:“江婆子,你竟还敢露面,就不怕杨家找到你吗?”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此声虽低,杨沅清还是听了个清楚,说话之人,正是小武氏无疑。杨沅清又往前凑了凑,打定了听墙角的主意。
那婆子被骂了也不在意,笑道:“夫人莫怪,这不是最近手头紧,听说夫人要来赴宴,老婆子特意来求夫人接济一二。”
小武氏声音压抑着怒气:“江婆子,你别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年,你从我这里拿了多少银子,够你安稳过一辈子了。”
江婆子像个无赖,并不在意小武氏如何骂她。
“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老婆子若是图安稳过日子,当年也不会与夫人勾结做下那事不是。夫人自以为大方,可那些银子在老婆子手里不过是出入一趟赌坊的事儿!”
小武氏忙去捂那婆子的嘴,声音都在抖:“当年之事,不可再提。你那干儿子呢,不是说会养你吗?怎么又让你卖身为奴了?”
江婆子嘿嘿一笑:“哪能呢,这身奴才皮,不过是我来见夫人想的法子罢了。”说到此处,江婆子话头一转:“不过,若夫人不愿接济一二,老身便真的要卖身为奴了。”
小武氏咬牙道:“没有银子,你年年都来要,我哪有那么多银子给你!”
江婆子顿时撒起泼来:“哎哟喂,夫人欸,您如今可是一品大将军的家眷,守着诺大的将军府,手上又握着先头夫人的嫁妆,岂会拿不出一两百两银子。夫人若实在不想给银子,想必杨家很想知道当年二公子之死,老婆子大可去卖个消息!”
小武氏厉声喝道:“你闭嘴……最近我手头紧,确实没多少银子,十五以后,你到府上来取。”
江婆子目的达成,心满意足的起身……道:
“夫人早这样说,老婆子便能省下许多口舌。”
小武氏气得……却又无可奈何。
江婆子口中的杨家,并非将军府杨家,而是城西杨家,是个耕读之家,文官清流。也是小武氏的前任夫家。
当年,江婆子在杨家做洒扫婆子,认了个街面上的小流氓做了干儿子。小武氏的丈夫生病,江婆子看出了些不寻常的东西,便暗地里勒索小武氏,让小武氏放了她的奴籍,回归良籍。
她告诉小武氏,她将一切都告知了干儿子,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小武氏的所作所为便会被公之于众。
那小流氓像耗子一般,躲起来根本就寻不到人。捉不到人,小武氏便投鼠忌器,受江婆子要挟十几年。
江婆子得了承诺,喜滋滋的离开。杨沅清也打算悄悄走人,不妨此时身后突然有两个小丫头路过,见她站在假山后,便开口叫了一声。
“玉兰将军可是迷路了?将军要去哪里,奴婢可帮您指路。”
小武氏还未走,闻言眼神便扫过来。杨沅清自知躲不过,便从假山后出来,对那过分热情的丫鬟道谢。
“多谢两位姐姐。我正与小姨捉迷藏呢,我这藏得好好的,你二位这一叫,倒暴露了我的位置。”
两位丫鬟面带愧疚,道了声:“对不住。”
杨沅清摆手,让两人先走。
小武氏一副不耻与杨沅清为伍的神情。
“你越大脑子越不灵光了,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失了将军府的脸面,谁要与你捉迷藏?”
杨沅无所谓的耸耸肩:“我觉得没有错,我与小姨不正是在捉迷藏吗?若她二人不开口,小姨今日便不知道我来过!”
小武氏脸色一变,步步逼近杨沅清:“你听到多少?”
杨沅清抱着大刀,吊儿郎当道:“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小姨为何怕那江婆子威胁?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那城西杨家与小姨有何过节?若我记得不错,那好像是二妹妹的亲生父亲家吧!二妹妹的父亲不是病逝的吗?为何我听那江婆子的语气,他的死像是与小姨脱不了干系!”
杨沅清每说一句,小武氏脸色就白一分,却强行镇定道:“你听错了,哪有什么江婆子。沅锦的父亲自然是病死的,已经盖棺定论的事,哪还有疑议!”
杨沅清冷冷一笑:“是吗?那我母亲的嫁妆又是怎么回事?”
小武氏兀自笑笑:“姐姐的嫁妆留在将军府,这些年一直由我打理着,将来用作你们姐弟二人的婚嫁。”
杨沅清欺身上前,道:“是吗?这样说来,小姨手中有你和我娘的嫁妆,以及将军府的家业,并不像没钱的样子。为何你却告诉江婆子拿不出银子?那银子都到哪里去了,是不是用来买凶杀人了?”
小武氏溃不成军:“你……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什么江婆子,什么买凶杀人。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
杨沅清不想在安国公府的地界上闹事,便暂时放过小武氏。
“小姨,你好好想想如何与我解释,等回了府,咱们开家祠慢慢说。”
小武氏也渐渐冷静下来。杨沅清只听到江婆子威胁她,至于买凶之事更只是揣测,并无证据,她杨沅清个晚辈,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万万不敢妄开家祠,不然一个不孝的名声便足够悔了她。想到此处,小武氏反倒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