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微风浮动,树影婆娑,犹如鬼魅。杨沅清沉静如古佛,说起这个江婆子,眼里没了平时的灵动,碧儿便知事情不简单。
“这位江婆子,可是与当年之事有关?”
杨沅清颌首,目光沉沉:“也有关系,却不是直接相关。说起此事,还是意外收获,总之,听当时江婆子的口吻,当年二小姐生父之死,恐怕与世安堂那位脱不了干系。咱们入京时日已不短,可对当年之事却毫无头绪,或许城西杨家,便是撕开当年之事的缺口。”
杨沅清回京,一则,是因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杨擎主张送她回京修养;二则,是因为皇帝的诏令;三则,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欲查清当年小武氏逼得她们姐弟远走边关的原因。
可惜自她进京以来,小武氏除了买凶在路上截杀之外,其余的时候并无其它动静。倒比五年前沉得住气。
小武氏不出手,杨沅清便无从查起。如今的将军府,里里外外都是小武氏的人,出了念鱼轩,便没人会听杨沅清的号令。想查出当年之事,无异于是异想天开。
江婆子的出现,使此事有了一线转机,可惜,今日看着江婆子殒命在自己面前,杨沅清却无能为力。只能从两人提到的,江婆子那个干儿子身上入手。
翌日,天朗气清,煦风和畅。连起来又是端午赛舟,又是夏日宴惊变,杨沅清难得晚起了一次,一直睡到辰时方醒。
用过早饭,便有世安堂的人来请。
“见过大小姐,武定侯来了,请小姐过去。”
杨沅清挥退了来传话之人,让碧儿替自己收拾收拾。碧儿昨日不在当场,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在杨沅清示意她将脸色化得苍白些时,忍不住疑惑道:“侯爷不是昨日才回京吗?怎么今日便来府上了?”
杨沅清心中虽有猜测,倒也不能确认。
“不清楚,不过伤者便要有伤者的样子,我这样面色红润,实在不像重伤在身的样子。”
碧儿无言:“……”
不过明不明白杨沅清的意图,并不影响碧儿的巧手发挥,半晌后,镜中人便从神采奕奕变得面无血色,一副随时会倒下的模样。
杨沅清特意挑了件素衣,让自己看起来愈加虚弱,满意的点点头,唤上碧儿出门。
“走吧,去看看大舅舅来做什么?”
世安堂里,武定侯这个真正重伤在身的人,精神倒比杨沅清和小武氏气色都好。
显然杨沅清和小武氏想到了一处,两人一个脸色比一个苍白,精神一个赛一个萎靡。
这样的示弱之行,放在平时确实有用,可在杨沅清和武定侯这两位真正的伤者面前便略显刻意。
杨沅清进屋后,分别给两位长辈见了礼。
“晚辈见过大舅舅,见过小姨。大舅舅昨日才回京,怎的不好好在府中歇着?”
武定侯放下手中的茶杯,挥退下人,正了正神色。
“今日我过来,是为了昨日之事!”
小武氏一身缟素,潸然欲泣。
“昨日着实惊险,多亏了阿清,才护得大家周全。是我没用,受了些惊吓便忘了此事,阿清有功,该好好奖赏一番才是!”
武定侯冷哼一声,直接呛道:“只怕受到的惊吓的,不是你,该是阿清才对吧!”
小武氏一愣,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鼻头通红。
“兄长此言何意?”
武定侯不想看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何意?你心中清楚!你做恶之时倒不是这副姿态。你关门的时候,可有想过门外皆是穷凶极恶之徒,阿清一个姑娘家,她难道不会怕吗?”
杨沅清“震惊”的看向小武氏,脸色苍白,嘴唇微颤:“舅舅说的是真的吗?昨日,是小姨将我关外了门外?”
小武氏见瞒不过,扑通一声跪倒在武定侯面前。
“兄长,此事我不是有意的,当时情况危急,我也是被吓傻了,见大家都进了门,外面又是刺客的喊杀声,惊忙之下,这才关了门。我当时……当时并未看到阿清还在门外,若是我知道,便是拼上我这条命,也不会将她关外门外啊!”
小武氏哭得声泪俱下,若不是这些年对她的偏见太深,杨沅清都要被她说动了。
武定侯也是见惯了风浪之人,并不吃这一套。
“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我看得一清二楚。你说你关门是无心,可你将倚在门边的老妪推出门又岂是无心之行?”
小武氏拿着帕子拭泪:“请兄长明鉴,那婆子曾是城西杨家的粗使婆子,当年我先夫在世时,她便没少在杨家那老太婆面前编排我的不是。致使我在杨家的日子过得艰难,昨日又来威胁我,我一时气不过,推她出去只是想吓她一吓,并没想到她会死!”
武定侯眼皮都懒得抬:“前言不搭后语,你这编瞎话的功夫远不及当年了。”
“那婆子与你有何恩怨暂且不提,可你把阿清关外门外是事情。将军不在家,阿清又是个吃了亏不会说话的性子,必然会将此事轻轻揭过。到底我是你的兄长,阿清的舅舅,由我来主持这个公道,总比开杨家家祠,请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杨家族老们出山要好得多!”
小武氏知道糊弄不过去,目露讥笑:“兄长主持公道如何?开家祠又如何?我不过是在危急时刻自保罢了,谁能断定我是故意针对她杨沅清,到底是偏心武灵,连带着也偏心她的孩子。母亲如此,你亦是如此,我的孩子们,便没受过你们一日的偏爱!”
武定侯被小武氏的话戳了心,不禁眉头一皱。
“我和母亲从未偏爱谁,是你做事太过狠辣。阿灵的一切都是你的了,你为何不能善待她的孩子?阿清不过一个姑娘家,能碍着你什么?你却非要置她于死地,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小武氏笑出眼泪。
“姐姐的一切都是我的了?你们都认为我占了她的东西吗?可我却觉得,我从未争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