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学期这么快就结束了，都要考带啦！”杨亮握着方向盘，“你考完就不是菜鸟级的啦！”我嘟嘟嘴，笑笑。“考完带后还继续学吗？”杨亮沉默了一会儿问。“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当初看到助教时我就给自己一学期的时间陪在教练身边，3个月，不长不短，却不知眨眼就到。一次次训练下来，都是毫无进展地回家。我清楚地知道，我这性格，再续一学期，结果依旧。到时是离开还是继续留下呢……烦恼的问题来了。
第二天上班，我把杨亮治马仁杰的事告诉了倩倩。“真是谢谢他了。上次他还想帮我报警的……”倩倩眼神怅然。“那后来呢？”我问。“我没答应……”倩倩低下头。我忽然想起当时我要帮她报警时她说的担心。杨亮一定是听倩倩说了这种连带关系才另想办法处理的。我心里猛涌一阵感动。
“这周末我想请杨亮吃饭好好答谢。你帮我约吧，毕竟他跟你比较熟。”倩倩一字一顿地说。“是啊，帮这么多忙是该好好谢谢。”我想了想，笑着逗倩倩，“你哪有钱请客啊，从来都是帅哥们请你吧？”“干嘛？不行啊？”倩倩瞪大眼一撅嘴，美瞳闪着光。“要不我来请吧，一块儿吃。”“那多没诚意……”“说是你请不就行了，下次你有钱了再请不迟啊！”“切！这么说你就是不打算吃啦？我有钱的时候还不知道再过几世纪呢！”倩倩的幽默感太久违了，我欣慰得想哭。
晚上回家，父母已经热好饭菜。我难得觉得有点胃口了，闷着头往嘴里扒饭。爸叹几次气了，我的敏感使心情又低落了。“现在你工作稳定点了，自己的事情要抓紧啊。”爸没抬头，夹口菜。妈妈赶紧陪笑两声。稳定的工作？行政类的当然稳了，还能晃到哪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爱情对我而言从懵懵懂懂的憧憬转为了胆战心惊的排斥，让我觉得很累。我用余光望一眼他们，鬓角斑白，皱纹横生，心里一阵酸楚。我不再冲他们了，只把杨亮说的工作的事。
“这行吗？我都是到退休年龄的人了。他是谁啊？有办法吗？……”爸爸瞪大眼，生存果然是先于爱情的。“你把材料给我就行，他来联系。”我低头扒饭。“那太好了，我一直担心这事，我们没背景没路子可得罪不起……”妈妈连声感叹。
“麻烦人不好吧，这事我们自己办，不用你操心。”爸爸皱起眉。“不用见外，是好朋友。”我想都没想冒出这句。“那太谢谢人家了，真要成了，一定要邀请他来家吃顿饭。”“得了吧，就咱家这点空间，挤得慌呢！”我翻下眼，不想刺到他们痛处了。爸爸叹口气说：“就是因为我们家这个状况，才想你将来嫁一个宽裕的家庭，享享福。咱家没背景，要不你名校毕业的该弄份好工作的……”爸爸越说越低沉，往嘴里扒口饭不说话了。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等事情敲定后我来安排吃饭吧。”“嗯嗯，成与不成都该好好答谢人家。”他们直点头。
晚上，我靠在床上，翻看着书页，却看不进去。杨亮的点点滴滴像胶片般不断曝光，越想越觉得欠他的恩太多了。一顿饭怎么答谢完呢……
手机响了，表妹发来信息：“老姐，杨亮最近都不怎么回我信息呢，他考完试了应该没什么忙的了啊，不会觉得我烦了吧……55555”这还有个痴情种子呢……我安慰说不会的别乱想。我有点心虚，杨亮是在忙我爸的事吗？不经意间瞒了表妹太多的事情，但只要不触碰底线我还算能心安些。千万不能触碰……我心里念叨。
后面的训练课先是集体上大课，然后我们考带的几个学员被教练安排分开指导，进行考前强化复习。教练站在我们前面挥汗如雨认真地做示范，我使出浑身力气跟着发声。以前人多训练累了可以浑水摸鱼不出声，现在就几个没法偷懒了。难得离他这么近，大课时我都是躲着站后排的。
助教安排好其余学员后也来协助，一个个纠正我们的动作。我静静地看着他们，不是头一次看他们配合，却第一次觉得他们登对。训练结束我突然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考带结束后，我离开吧……没想到一个艰难的决定就这么很自然地有了结果，是冥冥中的天意吗？
“下周末考带，还有几节课复习。记住我说的要领，总教练主考别紧张，到时我会在旁边看的。”教练头上的汗珠晶莹剔透，温存地看着我们。“争取跳带啊！虽然我当年考第一次没通过补考的，但后来就连跳啦！”教练不知道是鼓励我们还是给我们压力。
“老姐，加油啊，到时我陪你一起。”表妹笑笑。“真的是陪我的吗？”我故意蔑视一下她，丫头立马脸红了，装作气嘟嘟地先走了。“你爸的材料带了吗？”杨亮走过来。我赶紧递上。杨亮小心地收好：“没什么状况的话下周一就可以上班了。”我连连点头，却说不出谢谢。
“这周有空吗？倩倩想请你吃饭呢。”我问。替人约饭果然没思想负担，我自己的那顿却开不了口。“不用啦，这怎么好。”杨亮笑着摆摆手。“别客气啦，要不倩倩会觉得过意不去的。就随意吃个饭嘛，我也去。”经不住我的“热情”，杨亮总算答应了。
吃饭那天，开饭半小时前接到表妹的电话，她说考试没考好，心情低落想找我聊天。我临时爽约，等倩倩和杨亮就座时才告诉他们，好在倩倩没什么埋怨。和表妹散心，没一会儿就听出来她不是真为考试难过，而是因为对杨亮的迷茫。
“我在想要不要考研呢……”表妹叹着气。我暗想她感到杨亮的疏远是否是因为在忙我爸的事，为什么我觉得要是去跟他们吃饭了会更良心不安呢……
后来听倩倩说那顿饭还是杨亮付的，他们也聊得很投机不拘束。倩倩告诉我她嗅出了奇怪的味道，但问她她又笑而不语，只说你这妞真有福气。“考完带还续卡吗？”倩倩问。我摇摇头，但还是迟疑了一下。“你终于放弃了？”倩倩笑笑，我也笑笑，都带种苦涩。这次倩倩居然没有给我打气挽留我。
爸告诉我他的新工作不累，报酬也不错，可见杨亮的费心。他们一再催我邀请恩人吃饭答谢，我虽连连点头，想着怎么开口。转眼到了考带复习课最后一节课，我心里默想着这是倒数第二次看那个人了，我要好好看他，牢牢记住。
复习课我分外卖力，每个动作都很到位，包括每次喊声。杨亮和表妹投来赞许的目光，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打算放弃了，放弃这段暗恋。我承认我很留恋，不死心，但我得逼着自己去放弃，也许解脱了也好……
练了50组膝撞后，教练让我们对着镜子边踢腿边纠正自己姿势。此时我才觉得膝盖不对劲，隐隐作痛，不禁放缓动作。“箐箐，别偷懒啊！”教练真是眼尖。我只得咬咬牙拼命踢，不过越来越痛了。
终于熬到下课间隙，和表妹坐一块儿休息。“老姐，考完还接着上吗？”表妹笑着问，没料到我平静地摇摇头。“你不练啦？真的假的？”表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你……放弃了？”我抿抿嘴，没看她，自顾自地卷起裤管。其实我也没下狠心离开，但提前说出口就是不想给自己退路。
“你不练了？”旁边的瑶瑶爬过来，“你是我最早认识的，你舍得丢下我吗？”我怜爱地摸摸她乌溜溜的童花头：“不一定呢，真要离开，我会回来看你的。”还好教练助教不在附近。要是他听到了，就真的没有退路了。可我还在留退路吗……我恨这么优柔寡断的自己。
“哇！老姐，你的膝盖怎么红一片？好像有点肿了！”表妹喊了句，我一低头，吓我一跳。之前膝撞太用力了。“怎么了？”杨亮走过来，看了也吓一跳，笑笑说：“女孩子就是细皮嫩肉啊。”我白他一眼，赶紧放下裤管。
“接着训练考带的去踢靶！”教练一声吼，大家纷纷站起，我刚起身就打了个趔趄，膝盖更痛了，放慢了脚步挪过去。“你能行吗？”表妹和杨亮很担心。我笑着点点头。“快点集合，磨蹭什么呢？”教练的目光又扫过我。我可不想被他看到，皮肤这么敏感我觉得有点丢人……
我咬牙颠过去站队，和杨亮一组踢靶。坚持踢了一回合，我实在撑不住了，膝盖已经弯不起来了，阵阵麻痛。上段踢成了下段踢，还跟不上口令。“你没事吧？能行吗？”杨亮担心地问。“怎么回事？踢的什么啊，这是上段踢吗？还想不想考带啊……”教练一溜训过来，我委屈地看他一眼，想说的话又咽回去了。
“小郑，她受伤了。”杨亮赶紧说。“受伤？受点伤算什么？哪儿啊？我看看……”教练语气缓和了点，但依旧延续严肃的表情。我咬着牙摇摇头，没看教练，示意杨亮接着练，坚持做了很标准的上段踢。我知道自己的倔劲又上来了，抬头看着靶，余光中映入杨亮叹惜的眼神，立刻回避。
“明天考带别紧张，你们平时都练得很认真，通过应该没问题，看看谁能跳带！”下课后，教练笑嘻嘻地给我们打气，我还惦记着他之前训我的样子，落寞的很，最后一节课居然没能留个好印象。我的眼神依依不舍地徘徊在道场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脚靶和沙袋，却不敢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