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国皇太后姜焕,在肃清朝野、扶持新帝登基后,暴毙寝宫。
不过年仅四十的姜皇太后却是形容枯槁、满头白发,干瘦的像是一把柴。四十岁的年纪便是这种苍老的、久经风霜的样子,还不如普通农家的老妪。
太医院院正叹了口气,对守在床边的帝后摇了摇头。一时间,满宫哭声震天,皇后伏地而哭,皇帝也伏在太后床边,悲泣欲绝。
老院正安慰几句,也是忍不住流了眼泪。
他尤记得太后娘娘刚进宫时的样子,十六岁的年纪,灿烂的如同星月光辉一般的双眸,笑起来单纯温婉的模样。可眼下,不过只有二十四年的光景,却是现在这种枯槁的样子,这哪里是一个尊贵无比的太后该有的样子。
他没有对外说,太后娘娘是自杀的,自新皇登基那日,在宫里那片碧波荡漾的湖水边,太后娘娘屏退左右,问他:“可有什么方法让我能没有痛苦的死去?”
他还记得那天他跪下时膝盖被石头咯的发紫,却惊惶到没有感觉到疼痛,而是声音颤抖的问道:“娘娘?”
太后背对着他站着,让湖面过来的风吹动衣角,长叹了一口气,许久道:“阿朗,我这一辈子,活得太累,活够了......”
阿朗,这是太后进宫前两人的称呼,他们两家世交,自由一起长大,太后比他大两岁,每每都是拿了桂花糕,柔柔的唤他一声“阿朗”。
“可是......”
“阿朗,成全我吧,我真的活的太累。”太后伸手挡住了些阳光,枯瘦的五指像是绑了层皮的骷髅,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现下自己只有四十岁,“送我走吧,我要走的开心,不喝苦药,要一点都不疼的离开。”
他记得,姜焕自幼就是喝药难如登天,一碗药都要半碗蜜饯哄着,可是已经许多年,再难喝的汤药她也眉头都不皱一分,药再苦,哪能比活着更苦?
她出身武将世家,十六岁进宫,父兄前线为国捐躯,母亲孤寡终老,自己靠着母族的牺牲,一时间也是得到先帝的厚爱,在父兄战死前线之时成为程国皇后。
先帝说,那是不让她委屈,那是对她的珍惜和爱重。
皇后之位呵,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应当有气度,应当有德行,上敬太后,下教子女,服侍皇帝,照顾好皇帝的后宫。
于是......
苏美人进宫专宠,她不能吃醋,即使是劝解皇帝珍惜身体也被训斥妒妇。
她因为太后病了整夜侍奉,却因为过度劳累滑了胎,自那以后再没有过孩子。
边关危及,她是皇后,应有大义,于是唯一的侄子去了边关,却再也没回来,侄媳抱着满月的孩子,对她投来的目光可谓是怨毒。
南方水灾,她做主捐出了将军府大半家当,宫里缩减开支,力求给宅民多一条生路,而皇帝,却在她劳累的昏倒那晚,送了苏美人满太清池的金莲花——只因为,苏美人思念家乡夏天的莲花......
她没有孩子,在苏美人成了苏贵妃,为自己的四皇子争取太子之位时,她力争四皇子无治国之才,被罚禁足。
皇帝一夜重病,苏贵妃联通外戚谋反,她身负利剑,连续十几日不眠不休,和朝中重臣杀苏贵妃、扶持静妃的三皇子继位。
苏贵妃临死前,笑得好不猖狂,蔑视着她,声音凄厉的像是一把萃了毒的利刃。
“姜焕,你以为你赢了?你才是失败者!你什么都没有!姜焕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你知道你为什么没了孩子吗?是陛下,你心心念念的陛下,亲手在你的寝宫里下了药......”苏贵妃姣好的面容依旧是如明月生辉,“从一开始,陛下都是在利用你!”
她冷漠的看着宫人三尺白绫把苏贵妃吊上房梁,她并不生气,已经麻木了这么多年,不过是又痛了一些罢了。
只不过是,她以为爱了一个会变心的人,却没想到从一开始,自己就只是一个任人利用物件,那个自己用全部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从未爱过自己。
“阿朗,谢谢你。”吃了最后一颗药,她对着一边痛哭的童年玩伴最后笑了一笑,与世长辞。那药很甜,就像是自己表面风光尊贵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