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传承之战的收官阶段,乌鲁克王朝诞生的前一年;
在古巴比伦王国帝都美索不达米亚城北五十公里处有一片名为爱斯卡丽娜平原,而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的马派革命军今夜便驻扎在这片平原之上;
月明星稀,寒风凌冽,马派的十万大军构成了十里连营,在这些联军围拢的正中央便是一帐很宽敞的金色大帐篷。
这所帐篷里的篝火烧得很旺,明亮的帐篷里有一位背负着造型奇异的大剑的青年正在木质的地板上来回踱步,那嘎吱嘎吱的步履声可以让人读出他内心里的焦虑;
夜色已经很深,那铜壶中的盛水也快滴完,负剑的青年心急如焚,便叫外面伺候的奴役进来添水;
这时一位风尘仆仆的青年掀开帐布行了进来,仪表堂堂的他脸上还挂着几分倦色,因他刚从美索不达米亚城中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见到这位自己最为倚重的亲信归来,大剑青年赶紧搀扶住他的手“苏美尔,汝总算归来了”
这位名叫苏美尔的青年是这位负剑青年的发小,两人在蒙尘之前便是以兄弟相称,如此说来,这位大剑青年能有今日的地位确实也要归功于这位智计无双的苏美尔。
见到大剑青年如此熟络,苏美尔却不敢憯越,还是恭敬地深深做了一个揖,直到大剑青年来搀扶他才起身。
大剑青年嘱托了苏美尔一件密事,所以也顾不得他的舟车劳顿,便很着急地询问
“贤弟,那件事情办得如何?”
苏美尔便从袖中掏出一封尚未开口的密函呈上
“回禀大哥,小弟已经妥帖,这是修斯卡大人回复的密函”
大剑青年连忙摊开卷轴,自然认得这确实是他的字迹,卷轴上面用古巴比伦王朝的拉丁文字写道
“半夜二更半,艾斯卡丽娜峡谷详谈”
阅完密函内容,大剑青年便将那卷轴投入篝火之中燃尽。
大剑青年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才再次开口“贤弟,这确是休斯卡亲手交托于你的吗?”
听到此话,苏美尔便重重跪下,将头紧紧贴在地上,语气中似带着坚决
“大哥待吾辈恩重如山,吾辈自不会辜负大哥所托;这密函确是休斯卡大人亲手托付于在下,在下也从未启开”
大剑青年赶紧扶起这位一直为自己鞍前马后的贤弟
“贤弟言重了,并非大哥不信任你,只是休斯卡已与吾辈割袍断义,这封密函却又邀吾辈密谈,这实在不符合他的作风”
苏美尔又是恭敬一拜“大哥若是有所顾虑,吾辈自是亲自点兵一百以护大哥周全,”
大剑青年摇了摇头“既然是休斯卡亲邀,即便是龙潭虎穴,吾辈也要去闯一闯”
苏美尔恳切地拜请道
“无论如何,都请大哥准许吾辈带一百亲兵护卫;不管是否设有埋伏,总能防患于未然,吾辈料想修斯卡大人必定也能谅解这番布置”
大剑青年十分感激这位贤弟的面面俱到,沉吟了一会儿
“如此也好,那贤弟就随吾辈去会上一会休斯卡吧”
大剑青年朝着帐外奴仆大喊道“备马”。
苏美尔从军士中随机抽调了一百人马,待到收拾妥当之后,这一队人马便向着东南方向的爱斯卡丽娜峡谷方向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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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在尔虞我诈的因迈吉大陆,从来都是需要承受负重感的措辞。
即便是那位让任何术者都要仰着鼻息称叹其'呼吸都散发着神圣光辉的伟大星座'的马科大师,在这位步履蹒跚的老人英雄迟暮的时候,他那高贵的思想也轰然倒塌。
星象术师们常说:星辰总会有黯淡的时刻,但也许并不都是这座燃烧了漫长岁月的星辰崩塌了,只是被阴晴不定的乌云遮住了双眼而已。
那还是星光黯淡的时代,曾经无比谄媚的'执牛角者'派的反对者们猖獗地无视这位老人曾经缔造的辉煌成就,挥斥着那根行实笔公然诋毁他所有伟大的作品,甚至连民论都一度倾斜。
只是历史便如同一条波澜壮阔的长河,它会将覆盖在金子上面的浑浊泥沙冲开,让金子闪耀出它原本的光辉;
亦如某位被处以极刑的星象术师所留存的寥寥几册羊皮卷轴所评述
“是非曲直苦难辩,自有日月道分明;文智能传万世尔,哪有王朝几千秋”
在那个星海尚未起航的时代,并没有现在这般多沽名钓誉的马科学派的拥趸;
那寂寥的马科学派门徒们践行着自己对于这位万世师表虔诚的信任,才使后辈们有幸拜读这位长眠于地下的伟大灵魂的思想延续。
时延今昔,启航的星海中已经闪耀了太多璀璨星辰,有不破不立的马尔福,有万世星光的马科大师,有霞光流连的卡西奥佩娅诸多传承者在星河中熠熠生辉。
爱一个人最深沉的表达便是相信,相信他的品质,相信他的责任,更要相信他的选择。
更何况对于这份信任最为有利的佐证,便是心气极高的那位老头曾多次满怀深情地沉湎于与父亲这个忘年好友相交的往昔
“不要偏信来自于极北之北的一片雪花;你只要笃定你的父亲是个很伟大的元师就可以了。”
“鲁西小子,你的天赋很高,只要做到像你父亲那般行事,便足以称得上是我的弟子”。
鲁西少年依稀还是会有点滴的回忆。
他依稀记得那爬满藤蔓的竹篱笆,若推开那雕花镂空的百叶门,便会看见那高高荡起的秋千呀。
原来这是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一个男孩坐在高高荡起的秋千上和扑哧着翅膀的风舞蜻蜓一起飞舞嬉戏,身后是只看得见背影的男人在很用情地浇灌纯白的风兰。
风兰,这种极其娇贵的花只开一季便如落雪般飘落,那般绚烂却毫无留恋,所以有吟游诗人恨其无情,便不忿地称它为“风雪不归人”。
少年鲁西常以为母亲艾米莉最喜欢便是风兰,只因为切利斯特的一句爱情名诗
'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
这位男人是如此用心地照料着妻子所钟爱的风兰,只是那顶毡织帽下的多情样貌,还有那和煦的笑容却是鲁西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
这般钟情的男人怎么可能是莫里哀的使徒呢?
少年鲁西只凭那一点点印象便将其定格成最美好的瞬间,虽然这个瞬间还可能只是少年不断美化后的内心写照。
就如同那位提出日心说的迟暮老人,在他的病榻前,站着一位前来求学的青年,他是忠实的星象术信徒;
只是他看到这位用颤颤巍巍的枯手抱着教宗经义的星象术大师,他便知道自己来错了地方;
因他曾经见过这位大师那挥斥方遒的演说,那是一位真正的星象术师,他是决不会被教宗威逼利诱;
只是现在这位唯唯诺诺的老人已然不是自己多年前认识的那位星象术者。
几年后,这位虔诚的星象术师被钉在教宗的耻辱柱上,围在他身旁的虔诚教徒们侮辱,咒骂着他;
那熊熊的烈火在他的身边被点燃,这位星象术师还是虔诚地相信着多年前一位星象术师意气风发时曾说过的一番话
“这片大陆上的每个人在死后都会变成天空中的一颗星星,或璀璨,或黯淡,但是总有一天你会瞧见他们,不是吗?”
只是,那位虔诚的年青星象术师又变成了那一颗星星呢?又有那一位少年瞧见了它呢?
任何事物最怕得便是时间的侵蚀,即使是达芬奇大师匠心独具的雕刻也会脱落变形;
也许有那么一刻,你会觉得,漫长时间的永恒不变确实没有一起慢慢变丑时的习以为常来得有趣。
相信从来不是厚重的措辞,只是因为选择相信,便要开始了自我放逐的漫长岁月,便要永远向着最美好状态修正,这便成了枷锁。
如此,少年鲁西绝对不能认同别人对于父亲的这种形式的诋毁。
即使隔着遥远时空的距离,在心灵上连通共鸣的两个人做出了同样惊世骇俗的手势。
屈指,触碰,这本是剑士拔刀时的手势,却因将选择权交给对手而成为自第一次传承之战便流传下来的手印。
而这个手印的缔造者是第一次传承之战中的传承者'大剑豪'多米克斯。
本是低贱出身的平民少年多米克斯,却因自己的天赋和奇妙的际遇终在那个混乱的时代一步步崛起,他被有心之辈推选至革命军'马‘派的领袖地位。
本该成为统领两海两疆霸主的多米克斯,却误打误撞地结识了与自己处在对立位置的'鹰'派贵族天才青年休斯卡。
面对昔日曾一起孤身深入混乱海域联合歼灭兴风作浪的S级海贼团影子海贼团的故人;
面对这个曾经在诺克萨斯山脉哑然的黑夜里一起烤肉喝酒放声大歌而引来大批盗贼围攻的知己;
在爱斯卡里娜峡谷那巨大的悬石吊桥上,陷入重重包围的多米克斯放下手中的那把'荆骨'巨剑,他抵出荆骨的剑柄指向满脸复杂情绪的休斯卡,笑吟道
“请君一战,可否”。
“斯米尔,请你一战,可否”。
在后世流传的关于这位传承者的记载中,多米克斯在爱斯卡里娜与修斯卡一战中失去了右手,他也从此尘封了这把由基克人族长呕心沥血打造的荆骨巨剑;
马派的领袖地位后来由一位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即位,关于这个因迈吉大陆独特的手势早已失去熠熠生辉的最初风采。
因为,像多米克斯这样飘逸风采的传承者千古也是奇有,而像休斯卡这样血液里流淌着人情味的贵族也是罕见。
高山流水,只有这般多情的组合才能构成关于这种手势的千古佳话。
长恨相逢在歧路,那堪生死不须臾。假使无心争鹰马,不如与君饮两樽。
吟游诗人没说清的事情,唱诗人自然也没有文本可发挥;
只是多米克斯与修斯卡当初在爱斯卡里娜峡谷的手势却莫名被公认为元师界共通的含义-挑战文书,即是斗印。
只是可悲得是,这个本意只是想缔造元师间交流桥梁的手势在第一次传承之战后就被某位痛恨那令人惺惺作呕的友情的青年所扭曲。
病态的马派首领-癫狂的乌鲁克国王设立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圆形角斗场来强迫贵族俘虏们彼此挑战自相残杀。
而稳坐高台的新晋贵族们附和着这位新晋领袖的振臂高挥,只因这位青年给予他们高高在上的权利,让他们可以眼睁睁地目睹着曾骑在自己父辈头上的昔日贵族自相残杀;
这些放声大笑着的可怜的人们丝毫没有对于这些曾经高贵过的生命离去的悲悯。
雪崩时哪片雪花是无辜的,无辜得只是见证着这些血腥的王朝交替历史的这个闪耀着高尚人格的手势罢了。
即使不知晓晓斯米尔已经可以精确运用启元系地平符印'火遁术',围观的少年们还是被鲁西少年这种螳臂当车的手势震慑住。
因鲁西的元术羸弱却是有目共睹,这场力量悬殊的决斗比起英勇的传承者但丁企图用羊皮卷轴革命推翻乌鲁克王国暴政统治的机会还要渺茫。
若不是'马派'维斯拉多王室在第二次传承之战的胜利,那位真正敢于站起来斗争权势浊流的民主斗士至今依然会被'执牛角者'派系那些媚骨的术者们冠上背叛者的头冠鞭挞。
只是,后来维斯拉多王室对于这个留下了大量诗歌精华的伟大星象术者的诚意有多少是发自肺腑?
如何在舞台之上为这位星象术师走步唱本却成为维斯拉多王朝很多政客掂量自己前途的人情功业。
反对上代的王朝的职权者们却不否定他们的统治方式,允许民主斗士们流传于诗歌之中却不允许流传他们的事迹。
其本质也只是马派变成了鹰派,而领袖换了姓氏而已。
少年鲁西也知晓这场战斗的结局并没有什么悬念,只是重要与否的从不是结局,而是自己对于信仰的坚持。
没有但丁,就不会有人吹响结束乌鲁克王朝的统治的号角;没有卡西奥佩娅,就不会有现在常居人口达到一百万的德利城。
通往方向的道路从来不会明朗,所以才需要这些勇敢的赴道者。
红发少年斯米尔同样知晓鲁西少年所展露出来的实力便如同漂浮在水之国麦哲伦海面上的冰山。
只有潜伏得够深的冰块才能在吉格斯海域撞沉那艘号称永不沉没,满载着乌鲁克财富的铁达尼号。
但斯米尔对于自己实力的确信还是让他对于这场必胜的决斗产生额外的想法。
斯米尔用那双碧绿的眼眸戏谑地盯住鲁西
“鲁西,吾辈自是可以接受汝的挑战,但是如此战斗必须要有代价。”
代价?
鲁西心里隐约闪现出不详的预感,他迟疑地问道
“何为代价?”
如此轻易就步入陷阱之中吗?
斯米尔的嘴角高高地翘起似在冷笑,他对于这个坚韧的少年忽然额外有了莫名的怒气,因为他有自己一直不敢追求的东西
直到他环顾四周发现了人群中的某道倩影,斯米尔就更想将心中怒气发泄到这个无辜的少年身上
“若是吾辈赢了这场挑战,汝必须对着所有人起誓大声喊出'你父亲是莫里哀的使徒”
斯米尔的话在围观的少年中掀起轩然大波。
平素斯米尔虽有些自傲,却也不似今日这般咄咄逼人。
这毕竟只是斯米尔和鲁西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们也不愿意插手多管。
父亲。。是个叛徒。。。鲁西的内心在使劲的挣扎。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就像切利斯特的思量中那个即将出门远征的少年对于心爱的少女所说的那句简短的话'等我';
少年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多么随意,却让这个忠贞的女子苦等了整个生命的年华;
从雪哭的那刻到雪停,再到雪哭的灿烂韶华,却伤透了整片雪之国的雪绒花。
鲁西少年踌躇许久才做出某种艰难的决心
“斯米尔,我可以接受你的这个赌注。只是如若吾辈赢了这场挑战“
“你必须向我的父亲的名誉致歉,并且从此以后决计不许再提这样的话”
听到鲁西的赌注,斯米尔轻蔑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倒不是斯米尔轻视鲁西少年,只是斯米尔的生存方式便是如此,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设想自己失败的这种情况
“吾辈接受这样的赌注。”
蓄势待发的气氛令周围的少年很自觉地后退了几步让出可供决斗的场地,而在人群后默默着关注这一切的那道倩影踟蹰了几步,满脸担忧地也往后面退了几步。
而处于人群焦点的鲁西少年谨慎地盯着斯米尔,这是他第一次与人实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