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小倒会作祟。”梅清晏非夸奖，亦非贬斥，平和的语气里隐隐似有笑意与纵容。
人小？孙逸民疑心着说的是谁，但先生不主动透露，他是不能开口过问的。
看监控三舅不肯通融，虽然言之有理，宋哲兮也听进去了。
但一想到始作俑者就在眼前，自己却无凭无据，
不好发作，只能蔫蔫的。
规规矩矩地参加活动。
今天的活动是参观历史名人故居。
唐心琪从唐善清口中得知，被梁诺讹诈了两百万的事，气得咬牙切齿。
碍于金斐在推博上的态度，唐善清懂得其中利害，几度嘱咐唐心琪，切莫生事。
唐心琪在心机城府上，有时较唐善清，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目前，梁诺有金斐这个靠山，难斗过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么不如先自己靠过去。
她调查清楚了宋哲兮是单亲家庭，母亲早亡，父亲再婚，从小缺爱，自己只要肯放下身段，下他的降头十拿九稳。
参观完毕，那名人故居的出口处设有卖纪念的专柜。
这些少爷小姐，平日爱逛的是繁华商场，高档度假区。
今日见做工精致，形制典雅的古典物件，都觉新奇，个个留恋观看，想买一二。
宋哲兮也兴致极高，自己买一个，并准备三份送三叔、梁诺、老哥。
“选它吧。”在仔细用心地挑选时，旁边插过一道熟悉的女声和一方打开的礼盒，里面是一套精美的书签。
宋哲兮瞟过去，又是那女的，真是个苍蝇，怎么打哪都有她。
“离我远点。”宋哲兮皱眉，不悦明显。
唐心琪满不在乎，声音低低甜甜的，落落大方，仿佛那天受辱的不是自己，“那我送你吧，就当、就当为我从前的不懂事和大闹你生日宴道歉。”
“切！”宋哲兮没好气，憋不住轻视，“谁稀罕！”
旁边的人本来和唐心琪不存在过节。
唐心琪的小姐妹最近没少散布歪曲事实的话。
唐心琪居然肯放低姿态，跟宋哲兮道歉，这胸襟真是够可以的。
一方面宋哲兮有令他们甘心臣服之处。
于是纷纷近前，你一言我一语，劝宋哲兮大度一些，讲和算了。
宋哲兮被这些人叽咕地不耐，忍了又忍，“我不要你的东西！”
唐心琪咬唇，把所有的情绪憋回去。
听妈妈的话，不红眼，不委屈巴巴的，要表现出完全一副高于他样子。
唐心琪强撑出自然的笑容，似乎完全不介意宋哲兮的冷淡态度，不再多言，转身融入她的小姐妹。
这下果然显得宋哲兮斤斤计较，落了下风。
宋哲兮吃了个闷亏而不自知，觉着唐心琪离自己远一点，自在多了。
专心给梅清晏他们挑礼物。
烈日如火，傍晚的时候，地面上喷涌出温度格外曛人。
梁诺急急走在路上，想早点回去，洗澡换身衣服。
白皙的脸蛋上满是汗珠和红晕，几缕乌黑的头发粘在鬓边。
没有进宿舍楼，就收到来自孙逸民的电话。
心里咯噔一下，搞这么大的动静，平生第一回。
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联系到自己。
孙逸民没道理平白无故找上门。
他若调查清楚了，梅清晏必定也有耳闻。
梁诺住步，她是躲不过的。
“孙助理。”底气不足，声音也小。
“梁诺，你现在在学校么？梅院长请你来行政楼他的办公室。”
梅清晏要她去办公室，梁诺到抽一口气，不辨惊喜。
“梁诺？你听到了么？”
那头再催一次，也无半点严肃不耐，梁诺心里是不大害怕的。
鼓足勇气说，“好，我马上过去。”
周末，除了有值班的老师，行政楼里加班的都是顶层领导。
较平时，楼里楼外，更加肃穆静谧。
好像自己准备的一切措辞，在强大的庄严之态前都是无效的、无所遁形的。
临了临了，梁诺不发怵是不可能的。
呼呼，在梅清晏办公室外，做了下深呼吸。
然后凭着一股冲劲，背手叩门。
“进来。”嗓音平和而有威气，从梅清晏那边飘过来。
他在办公，头也未抬，修整干脆的额前碎发，隐约半遮住他的眉眼，半方俊朗的轮廓。
很快，梅清晏合上公文，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梁诺。
梁诺心一虚，旋即移开视线。
梅清晏撂开文件，招手，示意她过去。
梁诺走得虽不磨磨蹭蹭，脚上却如灌了铅。
离梅清晏越近，被压迫感越强。
梅清晏双手合十落在办公桌上，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一脸稚气，未满十八岁，时而沉默而言，时而机敏沉稳，竟然有这般胆量。
梁诺偷偷一瞧，正对上梅清晏浓如夜色的眼眸和一言不发、直入灵魂深处的审视。
真恨不得，不打自招，和盘托出算了。
谁能想到，第一次直面梅清晏，竟是因捅了一个天大的娄子。
“找你过来的原因，是想说说今天下午的事。”
他这样直面话题，有点猛烈。
梁诺招架不住又欢喜，幸好没有反问她，让她琢磨猜测，然后难以启齿。
“恐吓威胁、寻衅滋事，情节严重，在T国是要负刑事责任的。”梅清晏说时，指尖敲着桌面，笃笃有声，像一声声警钟。
“学校已经承诺了会彻底解决这件事，怎么还是沉不住气？”
原本梁诺已羞愧的无地自容，金斐法学系的学生用不正当的方式对一个公司勒索。
她的筹码，她所倚仗的不过是金斐和梅家而已。
撇开他们，她的筹谋是完全立不住脚的。
梅清晏疾言厉色的一番责骂训诫是应当。
偏偏他没有，后面还话锋一转，问她为何沉不住气，似乎明白她愤恨难平、不能释怀。
“我不能一生都在学校的羽翼之下，而且有些事，亲自解决和假手于人，意义是截然不同的。”那些道理，对梁诺来说，不言自明。
梁诺双眼清澈，一丝丝恐惧和惭愧，无法遮掩眼底深处的坚毅与倔强。
这股坚毅与倔强，很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她的身世，注定她有时要与世俗道德格格不入，甚至背道而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