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外三尺风,人间数点雪。
一只青鸟飞过大红宫墙庭院深深,在一片腊梅林处停留,望着前面舞剑斩飞雪的人有些发怵,真不知道人间女子为什么对这样的武痴情有独钟......这已然是给王府送来的第七封信,哦,不对是情书。青鸟一族以情为食,所以一般工作是为痴心人儿送信。亏这鸟如此敬业,奈何收信人不为所动,青鸟呆呆地想着如何让这个王爷接受这封信,最好能感动得稀里哗啦,这样晚餐才有着落,要知道雪天觅个食不易......哪知“哗”的一声,一道剑风扫来,斩断了青鸟栖身的梅枝。应声落下了纷纷的雪和梅,哦,还有鸟。
果然是鸟为食亡啊!!!半晌之后,大约是王爷舞剑累了,才敛剑入鞘,俯身拎起躺尸在雪地里的青蓝色的鸟,一人一鸟到了一旁的亭子里,亭内炉火正旺,侍从忙为其斟了满杯温酒。接过酒把鸟放桌子上,拿剑把捅了捅还粘着雪和落梅的青鸟,然不动。
遂对其旁侍从笑言“朱厌,你说这烤鸟肉味道如何?”瞬间桌上的鸟蹬了蹬腿努力想站起来。
侍从回道“属下未曾再见过此青羽赤首的鸟,乃不知,王爷可以试试。”“哦,刚刚还在想死鸟肉味道差些,不想它又自己活了,甚好甚好。”正在拨弄鸟身上青蓝羽毛的爷说着。吓的鸟身一挺,两眼一翻,又昏昏然装死过去。
又半晌,鸟觉得身上越来越热,“啊,不会真被烤了吧!”慌忙睁眼,还好,只是桌子留炉火近了近,烤干了羽毛上的雪而已。“呼,毛还在。呼,命还在。”
欣然站了起来,梳理梳理羽毛,头可断,血可流,其羽不能乱。等一切妥帖了,抬眼发现这天杀的王爷居然没走,还拿着酒杯直直的看着她,立马飞起来想啄了他的眼,无奈撇见旁边的剑只好做罢,振翅飞离。
然刚飞到腊梅林,一阵饥饿感袭来,便想起此行的工作,青鸟难当啊。于是重新飞到“殒身”的雪地处,把带的信从雪里衔了出来回到亭子里,无视旁边的男人把信往桌子上一展,可经雪一浸,那还有什么字啊,黑乎乎的一团,鸟饭都泡汤了,虽然平常也没成功在这个妖孽王爷处觅到食……
翌日,食不果腹的青鸟依旧强打起精神来觅食,飞往今天的第一单。
相府内,皓齿峨眉的女子凭栏而立,案头是未干的笔墨,丹唇中祈盼着“青鸟殷勤,若为探看,感激涕零。”立在树梢的青鸟见此两眼放光,如此朱颜何人不怜惜,定能饱食一餐,于是飞下案头,见清秀的字迹铺开:初见君为十五岁时屏后匆匆一撇,喟叹不已。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自此寤寐思服……略过一长串的相思之词,看到了最后烧眼的“硕王收”三个字,只觉得鸟生无可恋,该死的陆吾,处处留情后弃姑娘真心于不顾,可害苦了早起的鸟啊。这边刚食完早膳的硕王不禁打了个喷嚏……
罢了,反正熟门熟路了,再加上如此美人之意,不信他硕王陆吾不领情。于是从一片白茫茫的王城西面飞到东面,在快要成为冻死鸟时终于到了硕王府。
此时的陆吾正在书房阅公文,余光瞥见了刚落在窗上的青鸟,勾起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笑。而栽了数次跟头的鸟犹豫了片刻便决定把信扔在案几就跑。可万事不能遂鸟愿,这边刚扔下情书,那边便听到“叭”的一声,窗户灵异地关上了。啊,莫非这陆吾并非凡人?
青鸟惊了,直到看见了陆吾左手上绕着的一根银线!而此时的罪魁祸首挑衅似的勾了勾修长的手指。嗯,煞是好看,傻鸟作痴汉样。待反应过来更觉气急,飞下来对着这手便是一啄。而陆吾倒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一捉,再把银丝线往鸟爪子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边青鸟便再也不敢蹦跶了,稍稍酝酿了一下情绪,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定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难免动容。然陆吾把鸟和着”情书”一起挪到边上,开始专心的撰写文书,对青鸟脸上五彩纷呈的眼神完全不加理会。挥毫万千,洋洋洒洒的小楷落了满篇,纵是见了无数情书字迹的青鸟也觉得惊艳,正看得出神,发现正主停笔了。陆吾看了看干了的砚台,往端砚上滴了清水,再把一根极短的墨条放了进去,再看着呆愣的小鸟说了个字”磨。”
“我?”青鸟露出疑惑的表情。
陆吾抬了抬还留有一大块红印的左手:“不然呢?”
好吧,青鸟一族能伸能屈。(世存三只,如不能屈的话早就成了灭绝物种。)伸出没被套住的一只爪子,在端砚中捣腾了一会便觉单脚太累,用青蓝的翅膀扑了扑陆吾,再指了指还被缠住的一只爪子。陆吾会意,低头解开了青鸟脚上的银线,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可刚获得自由的鸟似乎并不领情,看着这张妖孽的脸近在咫尺之间,不做点什么就太辜负了自己“三危山头目”的称号了。
于是伸出浸在砚台的那只爪一下按在了陆吾的眉心,并趁其反应拉开一段距离。彼时的王爷满身阴沉,再配上眉心的黑三爪印,真像是某种黑化后的妖孽。
青鸟深知此时逃命比看热闹要紧,三两下飞到窗边,不过比她还快的是原本插在书案上的腊梅枝,刷刷从身侧擦过,给窗户钉了几个窟窿眼。
“哼,老子可不是吓大的”青鸟用嘴并爪子撕开窗户纸上那几个窟窿眼,刚好有鸟身大小,看着身后追来的人儿,一个激灵钻了出去,明明已经到了窗户外,但还是不幸的被抓住了尾巴后最长的几个翠羽。时运不济啊,不过想起上次西王母讲过的壁虎为逃生宁断其尾的故事,区区几根羽毛而已,猛一用力试图挣脱,见此状,屋内的陆吾下意识的松了手。
天高云淡,鸟儿欢快的飞走了,只留下手心里两片青蓝色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