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郡城南。
太守府。
公孙太叔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郡府太守,掌管一方天地,守城兵士不过千,论以朝官实力,他不如郭府的十分之一,可他是武炁大成者,属于朝官中为数不多的一品境者,加上他属太子门下,为政实力不可谓不强劲,以至于到现在他渐渐的都不将南法司放在眼里了。
失去双手的夏安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着,不时的发出哭腔之声。
身着丽服的贵妇人坐于床边,用手绢轻擦着眼角的眼泪:“我可怜的儿呀,你放心,等你舅父回来,娘定要他为你讨这个公道。”
夏安并不作答,现在他可谓是身心具痛,双臂伤口如刀搅般疼,失去双臂他今后也是废人一个。
流氓秉性之人,所谓自尊心自要比他人强烈得多,身残志弱,对于所有人的仇恨值倒是增加了不少。
特别是这几天,他对天天在身边哭泣的娘亲都多出几分烦意来。
房间的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正是安宁郡太守公孙太叔。
他虽已有近五十的年龄,可从面相上却难以看得出来,这便是武炁修为的另一番好处,体魄增强之时,自然也能起到延年益寿的作用,如今他武炁大成,加以太子扶持,在朝中更受倚重。
太子更是有意要想法将其升为南军提令,掌控江南偏军。
只是眼下北胡南侵,此事也便搁误下来。
贵妇见其入内,哭泣声又加强了些,凑而上近,拽着他的衣服:“大哥,你得为安儿做主啊!”
公孙太叔面不毫变,查看起夏安的伤势,轻邹了一下眉头。
夏安这人从小体弱,被家人娇惯才造就的这般性格,习文几年来,体内才有点武炁为力,倒也不足以弥补他这体差之劲,现在更是废去双臂,虽说残身,却与杀人无异了。
“郭老儿,朝中言谈语笑,却是这般狠手,我废得你婿双腿,也废得你儿之命。”
公孙太叔的拳指被捏得‘嗝嘎’直响,他膝下只有一子,再无他亲,所以对于这个外甥他是格外加护,甚是如亲儿一般。
夏安成这幅模样,他又怎能不痛心?
一声瓷杯破碎的声音响起。
茶水顺公孙太叔的手腕处滴落。
贵妇被吓得停止了抽泣声,傻眼了。
“公孙家的人就别在这哭哭啼啼的,北胡大军南下,陛下容不得朝内百官之斗,谁在这个节骨眼上犯错那就是找死,等北胡之乱平定之后,我自会为安儿讨回这个公道。”
这妇人也毕竟是女流之辈,在这个家中自然也是以他为倚靠。
这话虽说言重了些,但她也懂得其中厉害,虽说心中对郭修远痛恨不已,却也不敢言及太多的要求。
待公孙太叔转身离去之后,她又哭腔出声:“我可怜的儿呀。”
室外。
那四颗首级血已流尽,面色苍白无比,勉强还能辨认出模样来。
公孙太叔略有嫌弃的瞧上一眼:“这四人号称什么‘江南四恶’,到头来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探不住,还被人割掉脑袋,无用之徒,找个远的地方埋了吧,门外的桃树林都砍了,别脏了咱家的地方。”
公孙离笔直的矗立在公孙太叔的眼前,丝毫不敢言语,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实际上他确实做错了事,背着公孙太叔,私自寻人前去郭府计划绑了郭修远之子以作威胁。
公孙太叔并没有对他发难,也没有太多的言语指责。
这毕竟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对于一个外甥他尚且能做到爱护,更别说自己的儿子。
“以后没经过我的允许,不要随便去找麻烦,你以为咱们要面对的仅仅只是一个郭家么?”
“只要郭修远还坐在南法司的位置上,那我们要小心的就是整个南法司还有圣上。”
公孙离轻点头,憋屈的样子:“知道了,父亲!”
天外欲黄,霞云遮半蓝。
公孙太叔举头看着天际,缓缓道:“这天似乎是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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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书院并没有因为少了几个人而有什么异常。
山外仍旧可以听得那朗朗书声,唯一不同的是戊先生对白启的伤势好像更加关心许多。
阁楼内。
戊己幸四查百类医书,每类归置,似乎有所发现。
能有文炁一境之修为,必定是饱读万书之人,不论是诗词歌赋、文章兵法,或者是祭法典司、医术杂礼都可为他腹中之用,是称全才。
郭子芳矗于一旁,细心的为其记录着一些篇落。
白启则是坐在轮椅之上无所事事,随意的翻看着这里边的书籍。
说真的,这个世界文集还真没什么好看的,既无诗词意境,又无小说之情迷,无论从何角度来看,他都认为文炁的衰落实则必然。
相比于记忆中,这世界的诗篇皆为儿物。
至于蕴藏在自己体内的文炁之力究竟有多强劲,那是连自己都不知道了。
“戊先生,若是难,便不用如此麻烦,即便是有法子医治,那金丹又岂是易取之物,若真要强求,只怕是害了郭世伯一家,弟子实在不忍。”
戊己幸回头看他一眼,似乎是瞧出些异样来,放下书本朝他走上来。
双膝筋骨粉碎,若是没有金丹,想要站起来这辈子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白启这般淡定,不会是单凭接受现实了这般简单。
或者真是他不愿为这双腿一便连累了郭家,是个识大体之人?
他正巧摸不着郭修远的本心,为何会铁了心的要此子认其婿?
现在想来,这残躯之上或许有什么特别之处?
戊己幸点头,摸了摸白胡子:“白家受刘文庸一案牵连,导致全族灭门,郭大人冒死相救才保全你的性命,自小抚养,又加以相教,不是亲子却胜于亲骨,眼下你双腿尽残,郭大人又何尝不痛心?”
“二十年前,白府在一场大火中燃尽,如今郭大人才参奏陛下,愿请还郭家清白,天子之怒那可在于一世,意变不得,让陛下为白家平反,那就是在让陛下承认是有此过错,天子易怒啊,郭大人这是为了你连前程仕途都置于不顾了。”
“白启呀,你争气些,才不枉郭大人一番苦心,医治好你的双腿,老夫自然也会尽了全心。”
郭子芳笑意道:“戊先生说得对,爹爹对你可比对我这个亲女儿都亲,只要是能治好你的腿,哪怕是有丝毫的机会我们都不会放弃,只是你今后莫要再说些丧气的话了。”
这两人倒是把白启说得都有些无地自容,这姑娘甚好,秉承一脉,似乎郭家的人都是这一番好心意。
白启在心底笑了一声,轻轻的动了一下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