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黑暗，但是我能够感受到眼前的黑衣妖神，她的身上散发着与小骨一样的冷气，像是来自地狱深层里的人！
“妖神婆婆……”小骨先开口道，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想来是妖神已经失去了妖神之力，已经开始衰老了罢。
冷气一直蔓延到我的身体，盈盈绕绕，一如之前在那个幻境之中。
“姐姐……”妖神开口。
我心中一动，这个称呼我再也熟悉不过了，正是妖神萱荷那日对我的称呼，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衰老了很多。
“你来了？”苍白的声音涌现出欣喜，而我身上的冷气更甚，如同掉进了冰窟窿一般。
小骨也察觉到了妖神的不同寻常，小手紧紧地拉着我的手。
“我来了，可是我帮不了你。”我说道。我不想告诉她我不是她等待的那个姐姐，现在的她已经接近枯槁，没有多少生命了，我不想将她最后的希冀破灭。
“你没有回去吗？”妖神问道，声音无比地落寞。
我摇摇头。
“哦！我糊涂了，你的仙身尚留在人间，又怎么会回去。只是我等了你几千年，你终于出现了，即使你救不了我，我也不会后悔了。”
她说完这一句话，我又是一愣。按照妖神的话来说，那个与妖神关系密切的姐姐竟然是一位神仙！我捏紧了小骨冰冷的手，回想起当初旻良珏呼喊的那一声“无良上仙”！
真正的“莫瑾北”竟然是一位上仙，难怪会有那么出尘的师父，难怪旻良珏会用尽全力攻向我，难怪这个几千年前众人都打不过的妖神会尊我一声姐姐！
“你的妖神之力被习灵者拿走了吗？”我问道。
“妖神？呵呵，所有的人都称我为妖神，姐姐也这么称呼我么？”
我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只听她继续道：“几千年来，我的仙力一直在衰减。当初你被谪下凡，我便偷偷带着你的仙身来到了不姜山。我知道你在不姜山待过一段时日，所以不姜山是唯一适合维持你的仙身的地方，只是维持你的仙身不死需要巨大的魄力，所以我就只好让那些习灵者们每三十年贡献出一个阴时生辰的少女来……没有想到，一步错，步步错。我消耗了极大的力量将少女的魂力强行提取出来，再注入到你的仙身之中。这几千年中，我的仙力已经消耗殆尽了……
“姐姐……几千年了，每一年我都祈祷你能够出现，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出现。”
妖神苍老的声音像是魔咒一般在我的耳边回荡，我别开了头，萱荷……萱荷，你怎么这么傻，原本你也是一个神仙么？却因为莫瑾北而消散了千年仙力。
“对不起，萱荷。”虽然我不是“莫瑾北”，但是心中依旧是难言的疼痛。
“姐姐，我不怪你。你回来了就好了，我的仙力已经衰减，那些习灵者们会再次霸占这里，附近的其它妖神也会趁机入侵，姐姐，你丢下这副壳子，回到你原来的仙身之中吧。”
“原来的仙身？”我微微皱眉。
萱荷轻轻一笑，紧接着，我就感受到我整个身体被抬了起来。
“姐姐！”小骨拉着我的手，无力地呼喊了一声，而下一秒，我就被提到了空中。
“姐姐的魂力比其他女子都要强大地多，所以我只能一试！”萱荷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一般，我的身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只能任他摆布！
紧接着，身体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五脏六腑都开始不可抑制地疼痛！我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浑身的骨头像是要被生生剥离！原本冷冽的空气变得闷热，像是要将我烧成灰烬一般，骨头开始发胀，发痒，我痛苦地扭动着我的身子，恨不得能够就此死去！
“啊！”我大叫一声。迷迷糊糊中，听见小骨焦急地呼唤着我，可是我的脑海是混沌一片！
剧烈的疼痛之后，便是灼心的痛苦，脑海中不停的闪现着我和“莫瑾北”混乱的记忆，头快要爆炸！而下一秒，身体又变得异常的冰冷，我紧紧地缩成一团，想要把整个身子都融合在一起。
太冷了！
紧接着，我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了，原本不属于的一些记忆开始从我的脑海中流失……而又多了一些模糊的看不真切的记忆。
来不及看真切那些陌生的记忆，我浑身一颤，却是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小骨关切的眼神，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如我第一次看到的那般。
我心中一喜，我的视力又恢复了！我装转眼珠，打望着四周，萱荷——也就是妖神正坐在不盘坐在不远处，而我们正处在一个山洞之中。
“姐姐，你是姐姐吗？”小骨欣喜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起了身，胳膊腰肢都像是重组过的一般，非常地轻盈，好像又回到了最初一般，最初的我……
现在，这里的空气，一草一木，还有湿热的气息，都太真实了！
“姐姐……太好了，你比之前更好看！”小骨一把抱住我说道。
“小骨，你让姐姐休息一会儿。”对面萱荷苍老的声音传来。
我拍拍小骨的肩膀微笑道：“小骨你先呆在这里，我去和萱荷姐姐说一会儿话。”小骨松开了我，眼神儿却还是一直在我的身上打转。
“萱荷……”我走向面前这个花白长发的老人，很自然地喊出了这个名字。而我一出声音，我就发现我快要落泪一般。
萱荷睁开了混沌的双眼，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可是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因为我，她才失掉了仙力，才会成为现在这样。
她眼中是惊喜、欣慰，总之有太多的感情在里面。
“你终于回来了，姐姐！”萱荷只是微笑着看着我。
我的心一阵心疼。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你？”
萱荷摇摇头，眼中是一片淡然，“在今天之前，我很希望姐姐能够快来回来救我，但是今天我看到了姐姐，却不那么想了。姐姐是帝仙身边的一株绝世的仙草，是三界之中鼎鼎尊贵的仙。而我不过是不姜山的一只小妖，承蒙了姐姐的关照，才修得了仙身。我原本的宿命不过是在这不姜山之中死去，可是姐姐却偏偏让我多活了那么多年……我的性命本来就是姐姐给的，所以也不期盼姐姐再救我一次了，姐姐救了我，我保了姐姐的仙身，我也算是报答了姐姐了。”
说罢她的眼中已经混沌一片。
“萱荷……一定有办法救你的对吗？”
萱荷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姐姐，我魂力早已经在下凡之时已经消散了，如今我仙力也消散了，还有谁能够救我呢？姐姐放心，萱荷很开心，尤其是能够在最后的时刻见姐姐一面。”
我握住了她冰冷的手，眼泪滴落在她的手上。
“姐姐莫要难过，就算仙君永远不原谅姐姐，姐姐也莫要难过……这一切不是姐姐的错啊。”
“萱荷，别说话了，你好好休息。”
“不，姐姐，我马上就要死了。我曾经问过姐姐为什么救我，姐姐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姐姐现在可以回答我吗？”
萱荷的气息越来越弱。
我握住她的手，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
“因为是你。因为那是你，萱荷！”
萱荷微微一笑，原本混沌的眼神露出一丝微光……而下一秒，她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她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像还活着一般，可是，我知道她已经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妖神婆婆！”小骨猛地跑到萱荷的跟前抱着她，哭了起来。我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淌。
萱荷，那个用自身的性命保全了姐姐的仙身的萱荷，她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和寂寞，几千个日夜里，她是怎么戚戚相盼姐姐的归来，她又是用怎么样的心情却对待那些少女，生生地将她们的魂力夺走？
我不知道。
小骨还在戚戚地哭着，我站起了身，看向洞外，那里已经是一片漆黑。
而在那片漆黑之中又将隐藏多少的未知和恐惧……
我再看向萱荷的时候，她的身体因为丢掉了最后的一丝仙力而开始消散。
“小骨……”我将小骨拉了起来，她小小的身体冰冷地可怕，像是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块冰块一般。
小骨仰起头看向我，眼睛红肿地厉害，“姐姐，我怕。”
我蹲下身将她搂入怀中，“别怕，姐姐在这儿呢。”
萱荷的身体一点点消散，直至最后，宛如烟尘一般消散在了空中。我愣愣地看向原本萱荷坐着的地方，那里原本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今却完全的消失不见。
这几天，我看到了太多的死亡，而萱荷的死亡是最让我揪心和难过的。
我闭了闭眼，怀中的小骨还在，真好。
小骨在我的怀里抽抽搭搭地哭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腿都快麻了，小骨才趴在我的肩头睡着了。
我叹了一口气，将她抱起，放在了一旁的石床之上。
睡着了的小骨丢掉了平日的古灵精怪，看起来也就是一个寻常的小丫头而已，在梦中，她皱了皱眉毛。可是不多一会儿就又笑了起来，小脸儿因为笑容而变得红扑扑的。
我也笑了笑，小丫头在睡梦中的手依然很冰冷，不知道她会不会冷。
看向四周，并没有一点儿棉被之类，只好作罢。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如今，在这个世界之中她是我唯一的联系了。
再次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眉目如画，白衣胜雪，我像是被天雷击中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