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看台，终生为看台。
——大壕儿。
最近两天，世界杯开幕，各种关于球赛的消息对我狂轰滥炸。甚至于我这种对足球一窍不通的小白都知道了谁是梅西，啥叫任意球。
我喜欢篮球，对足球没多大热情。
实在不明白，二十多人踢一个黑白相间的小球，整场下来进球数达不到两位，为何能让那么多人为之疯狂？
疯狂源自于热爱。作为一个暂时缺乏足球热情的人，每当人跟我聊起足球，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人，我外甥——壕儿。
一个土字加一个豪字加起来啥意思，对，土豪！
作为资深穷光蛋，当我知道大壕的妈与我同姓之后，这亲戚算是攀上了。
我叫他外甥，他未必会应，但我叫他壕儿，他铁定会扭过那张五官端正，眼袋颇深，满鼻子黑头的脸应我一声。
为了足球，他动过手术，断过骨头。这份热爱与追求曾让我深深佩服。
也正是一场手术，他错过了高一的期末考试，被迫蹲一级，和我们混到了一起，或许，这就是缘分。
我对留级生的态度一向是鄙夷的，这源自于我们儿时流传的一段顺口溜：留级狗，不晓得丑。
虽然大壕也看似努力地拿着单词本背，但我心里明白，这就是只狗狗，会汪汪叫的那种。我不是胡诹，我听过。
从大壕这儿，我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有这样一类人——看台。
他们追随着自己喜欢的球队，跟着场地跑，风吹日晒，严寒酷暑，挡不住他们的脚步。他们是一个团体，一个组织，一个由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组成的家庭。
作为看台的一员，大壕矢志不渝地支持着不怎么争气的国足，支持着顽强的河南建业。我不懂个中缘由，但是，这份近乎偏执的喜爱，一定有很深的渊源。或许某一日，他会讲与我听。
为了看球，大壕在高中期间也游历了大半个中国。那时我真的好羡慕他，不是因为他家里有钱支持他去四处看球，也不是他可以说走就走游历中国，而是这货竟然能够把看球作为理由去请假，更可气的是，老班还批了！
我也想出去玩哦，我也不想呆在学校里哦，我要当伪看台。
细想一下，大壕的日子过得蛮诗意。他不刻意追求成绩上的优异，在生活上有自己的安排和打算，跳出体制，他还可以带着单反，留住时间的韵脚。
那一次他去武汉玩，带回来一大堆照片，我知道那都是他拍的，有一张我记得：一辆破旧的单车横放在田垄上，日光下移，斑驳的金色光点铺满那方画面，远远的角落里一个老妇人似在忙碌些什么。
我看着那些意境独特的照片问他：“怎么都是风景照，关于足球的呢？”
“足球都在记忆里珍藏着呢，还有一些美好的，就放在眼前。”他指着眼前的一摞书，夹缝间一张照片露出一个角。我拿出来一看，一群人正挥舞着红色的旗帜，我一眼看见了他。
照片里，他在角落里没心没肺地笑，我问：“这是？”
“看台。”他答。
如果能把爱好发展成职业，那该是多么让人羡慕啊。
“壕儿，你以后想干嘛？不是毕业后，我说的是未来！”
他扣了下鼻子，难得换上一副正经脸，说：“我早就打算好了。搞一个跟足球有关的俱乐部，专门卖球衣，球鞋，好看的小姐姐来了就打八折。”
我不禁捂脸，你的生活真的除了足球和小姐姐就没其他的了啊。
如果把大壕的情感历程写成一部小说，我想没个一二十万够呛。没办法，这家伙太会勾搭小姐姐（或者小妹妹）了。
我忘不了，高二时，这货成天在球场上卖弄风骚，一头三七分抹的油光发亮。
终于，麻烦事儿来了。
高一小师妹看上他了，这大壕也有点不干不脆，人家女孩没挑明，他也就死拖着。
也不怪他，那时情况有些复杂，我听知情人士爆料，大壕那时候正是内忧外患，被各种糟心事搞的焦头烂额。
终于，女孩憋不住了，率先告白。
其实这样挺好，一段感情总得有个开始，有个结尾，一味的暗恋或暧昧，只会害人害己。
措不及防的告白让大壕有些迷瞪，他接过来女孩的水，十分果断的拒绝了：“对不起，我的心已经给了学习。”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这是拒绝人的理由吗！
女孩霎时梨花带雨，捂面离去。
大壕说8班的那个美女学霸是他的女神，每次女孩路过我们教室，他都要伸出脑袋去看。后来，这件事几乎成了人尽皆知的新闻，女孩走过，众人就开始起哄，大壕快看，你的女神来了！
高中时代，我们都有过自己的女神，她们可能都有一条不长的马尾辫，有一张素颜朝天却迷死人的笑脸，她们可能会一直活在那些年我们不愿苏醒的梦里。
大壕换了很多女神，我们男生私下的女神榜也换了一茬又一茬。少年的小心思写在脸上，说在嘴里，不多时忘却了，等到再想起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一颗心里住着一个人，一个人只有一颗心。那时的大壕心里住着谁我不知道，至少，她对他很重要。
为了一个人，你或许会爱上一座城，可人走后，城市还在，走过的每一个街口都写满了故事。
我毕业后想离开家乡，能走多远走多远，自由洒脱就是射手座的我。和我不一样，大壕想留在河南。
“河南多好，离家近，没事还能回去。”大壕伏在我桌子上说，“好大学还有郑大，美食有烩面和胡辣汤，最重要的，郑州小姐姐长得都贼他妈好看。”
“我知道，你的重点在后面。”我一脸鄙夷的看着他说。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郑州好啊，我就想在这儿呆着。”
老天爷，我在这儿虔诚地向你祷告：你就随了他的愿吧，别让他到别的地方祸害人啦！
说起咱十班脸皮厚的人，我一个服气的是刘氓，另一个就是大壕。
要不是我知道他脸皮厚，我一准怀疑他是个臭基佬。
那是一个安逸的午后，化学老师刚刚夹着教案离开教室，大壕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座位。
只见他用右手捂住嘴，径直走向刘氓。等刘氓发现不对劲时，一张烈焰红唇已经贴了上来。
啵～
一声轻响过后，刘氓脸颊上多了一个粉红的唇印。一旁的大壕正恬不知耻的笑，他的嘴唇夸张地抹着口红。
“你吓死我了，”刘氓抹着脸，立刻发现不对劲，“我是你爹，大壕，你过来！看我不弄死你！”
刘氓当然不会脸红，他拉过大壕，使劲把脸往他身上蹭。
这边刚闹完，大壕又捂着嘴，悄悄蹭到我身边：“班长，要不咱俩也来一个？”
“滚！”说着我就要拿板凳腿儿。
这货当真不是吓人，是恶心人！
最后拍留念照的时候，小眼和大壕坐在桌子上，小眼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温柔地送上自己的双唇，大壕一脸享受的眯着眼睛。
想象一下：小眼是一络腮胡子糙汉子，大壕也绝不是什么天真可爱小正太。
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那些年，大壕作为副班长，帮了我很多忙，对于我说的话，他也多是听从，和他说话也总是和和气气，不带急眼的。
不论是最后那段的班服事件，还是日常的班级管理工作，大壕绝对算我得力的帮手，甚至有些时候，他承担的，要比我多。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臭味相投，我打心眼儿里佩服他那份执着，顺从却又绝不苟同。
这样的缘，如何能不惜？
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为何不笑逐颜开，像他这样没心没肺的活着——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