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思飞看着素霓真诚的样子，口气软下来：“没事了，下次注意一下。”然后他又严肃起来：“但是不管怎么样，你多么委屈多么不满，也不能对访客发泄。”素霓疑惑了：“啊？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没做？那么你是真情流露？你自己没有察觉出来吧？”庄思飞浓眉一挑：“刚才你对那位王总很失礼。他对你倒是很热情。”
“……”素霓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庄思飞摆摆手：“你出去吧。”
庄思飞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睛明穴，心道：“真是不省心。还好并不想投那个王总的项目，不然还不知道接下来这丫头怎么给人家脸色看。”
王大川还是挺感激郎清安今天给他救场。而且两个人在一路上，聊得也很愉快。王大川四十三岁正是打拼的好年纪，他从扶摇大厦出来后，心里一直难以平静，就像大海的海底有一股暗涌，他的沉默被郎清安打破了：“王总，看看有机会我约您一起去章鱼岛看看？”
王大川求之不得：“好啊好啊，郎总啊，一言为定啊！”
郎清安手握方向盘，前面是一片明亮又通畅的大马路：“哈哈，王总放心，大家都是诚信的人，一言为定。”
郎清安把王大川送到火车站，两个人握手道别。
“郎总，明天我就把钱转进来，到时候还希望你们指导指导。”
“王总放心，小张很专业，有什么问题您直接找到就行。”
送走王大川，郎清安回到车里，点燃一支烟。
今天与素霓重逢，郎清安及时制止素霓说认识他。毕竟跟庄思飞认识这么多年，头一次看到他用女秘书，而且还是个小丫头。到底什么情况，郎清安还没有搞清楚。多年的职业习惯，做投资的人，疑心比较重——不止是庄思飞，郎清安自己也一样。
郎清安掐灭手里的烟，六月的尾巴有一些甜腻，外面的风软绵绵，广阔的天空上有一朵没有形状的云，一动也不动。他头靠着汽车颈枕，就这么出神地看着。他的思绪随着风盘旋而起，飞舞上天空。
郎清安也曾经激情澎湃过，也有对自己看中的东西朝思梦想过。他曾经也对着香喷喷的面包咽过口水；梦想买下橱窗里的名贵的手表；做房产经纪的时候也幻想过带客户看的别墅洋房其中有一套是自己的；坐公交看到别人开车也暗自发誓有一天会握住属于自己的方向盘；念大学时也请过隔壁班那个可爱的女孩子看电影。
家里六个孩子里他最小，全家八口人靠低保生活。他拼了命地学习，考入重点，想改变命运。
所以他在很多年里遇到的现实是，小时后每次看着面包，不论面包的香气多么诱人，他只能看看而已；刚工作的时候，名贵的手表他看到价签就清醒了过来；房子卖出去一套又一套，但是却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骗自己说走步上班有益身体健康；隔壁班的女孩子在他表白后说；“对不起，你很好，但是我配不上你。”转眼这姑娘就跟了一个富二代。
现在他已经不再喜欢吃甜食，左手腕戴着一只欧米伽海马，住在本市一所高档精品小区，开一辆A6，身边也有一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对他示好。但是他整个人仿佛对这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他摇摇头，心想，真是可笑。一见钟情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郎清安见识过许多女人，成熟的，性感的，冷艳的，妖媚的，甜美的，风情万种的……
他从来没有动过心。他喜欢看上去清纯可爱，相处容易，能给他温暖的。
他不知道温暖究竟是一种什么体验，但他就是想要一些温暖。温暖这个词本身就很温暖，令人向往。
现实很糟糕，跟所有的人打交道都很累。所有的朋友也都是靠利益共享催生出的关系。即使遇到像庄思飞这种朋友，也要小心翼翼交往。
他今天看到素霓的时候，心中不禁有种冲动，他觉得她就是那个能给自己温暖的女孩儿。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朵洁白的云，心生羡慕和嫉妒——羡慕云的纯洁，嫉妒云的自由。他知道，这朵云终会被风吹走。
他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幻想这朵云是属于他的。
下班时间一到，公司里的人都赶紧收拾好自己的桌面，拎着包抢着打卡回家。
庄思飞走出自己的办公室看到部门里只剩下素霓留在工位上。
“怎么还不下班？”他随意问了句。
“哦，庄总，我看电脑里有些前辈留下来的报告，我学习学习。”
庄思飞听了素霓的回答，心里竟然内疚起来。这丫头一直在努力，自己今天却对她发那么大的脾气。换成别人，都是下班早早逃离，去缓解一下情绪。
庄思飞索性拖过来一把空闲的椅子坐到素霓旁边。
他手指着屏幕上的文档blabla讲解起来：“这个是PEST和产业分析，其实这部分写的是外部环境的分析……有内就有外，做内部分析，主要包括项目的地理环境，资源和技术，建立SWOT模型进行分析……”
素霓认真听着，时不时还提出几个问题，正当两个人沉浸在愉快的教学当中时，门被叩击出清脆的声音。
“哟，都没走呢，没打扰你们部门加班吧。”贺昱璋用食指关节敲了两下投资部敞开的大门，他矮胖的身形看起来就像一只冬瓜。
“你不是你也没走吗？”庄思飞抬起头笑道：“难不成还等着我请你吃饭？”
贺昱璋也笑了起来：“哈哈哈，如果庄总请我吃饭，那我必须给面子。”
庄思飞转头对素霓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素霓点点头：“嗯嗯，我自己再看看。”
“你早点走，我可没有安排你加班，也没有加班费。你看，人力资源部都来视察了。”
“小素，别听你们庄总的，我就是路过而已。”贺昱璋心想，庄思飞你这个电灯泡可以撤了，别耽误我请素霓吃饭，送她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