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萧山
“碧云,她现在还好吗?”兰尤德站在其常常站的那个角度,透过避世殿前那棵青松俯瞰芸芸众生。
“楚夫人现在在金国安心做着将军夫人,金国国富民强,盛世太平。而那位楚将军,我看面相相当不错,是有福之人。”兰景清回答。
“足矣,千金叫什么名字?”
“楚依姜。”
“哼,还挺会取名字的。观音庙那边怎么样?”
“还好,虽然已经被弃置了,稍微打扫了下,还不会太差。不过,因为谢氏商人灭族的原因,庙内并没有什么人气,估计还是很快变得我刚去的那样。”
“那就让萧山每位弟子下山修炼的时候,都去谢氏观音庙打扫一次。”兰尤德下了命令。
“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伯父,我不明白。谢氏观音庙有什么特别之处,不仅能够藏沉莲子,还需要每位兰氏子弟去打扫?”兰景清不解地问。
“现在你还没必要知道,以后自然会明白。你只需要记住,那观音庙拥有着对萧山来说很重要的灵力,不管有没有人气,都要保护好它。”兰尤德话中有话,“除此之外,外修路上,还有没有遇到其他重要的事情?”
兰景清便将将军府行刺的一些事情告知了兰尤德。
“五腑六脏和血全部消失只剩下一句干尸?哼…真是离奇的死法。”兰尤德觉得有些有趣。
“死因到不见得是被吸取五腑六脏和血液。”兰景清回答。
“噢?此话怎讲?”
“我查看了干尸的舌头,是血红色,我只是单纯觉得干尸的舌头正常来讲应该是偏紫色的。”兰景清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除此之外,最让我在意的,干尸的眼仁是暗红色的,并且眼仁上面并没有任何能够改变其颜色的覆盖物。”
“暗红色的眼仁?你不是跟他在将军府交手过么?没注意到他的眼仁颜色?”
“没有,此人当时黑衣蒙面,而且身手灵活,我当时只顾应付他的刀法攻击,没有认真打量过他的眼仁颜色…并且,在当我将其打倒至地面准备揭开其真面目的时候,他突然凭空操控府里的帘布飞出向我袭来。”兰景清向兰尤德更为细致地讲了当时的状况。
“凭空操控帘布?你的意思是说那位蒙面之人,极有可能是修行之人?”兰尤德问。
“正是如此,但是此身道我从未见过,虽然不一定是什么歪门邪道,但是此道我的确是第一次见。”
“一个修非常道之人为刺客刺杀金国将军府,并且还不清楚其刺杀的目标?”兰尤德做了个总结。
“当晚将军府,重要人物包括楚将军、楚夫人以及金国的王后,刚满百日的楚小姐则因为当晚宾客太多而寄放在楚将军老家。刺客当晚先将用毒刀将楚将军所伤,即刻便开始应对前来护驾的侍卫,我是在刺客将侍卫均击倒之后往府内去的时候加入与其交手的。”兰景清进一步进行分析。
“金国依靠芙水石建国,但是其境内无任何修仙门派的驻生,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兰尤德突然转变话题,向兰景清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金国位于南方,原先是个无什么人居住的荒芜之地,金国能发家于此荒芜之地,主要依赖于上古灵物芙水石的仙力。”兰景清自幼便熟读各种古籍,关于金国的一些历史,其略知一二。
“那么,在金国境内无仙家的情况下,他们是如何利用芙水石的仙力强国呢?”兰尤德反问道。
“这…..景清不知,莫不是金国本有修行之人而未成门派罢了?”
“若不知,又想知道,那你就自己调查去吧。这次修炼回来之后,这段时间你还得完成典籍库的抄录,抄录之事重大,你得亲自完成。”典籍库的密室中有许多书隐藏在石头里,这些石头又灰又丑,看起来很普通,不过一块人头大的石头就能够隐藏着一整套兰氏剑法典籍。但是要阅读石头书,却必须以一定的修为为基础,这对于修为尚浅而言的兰氏初入门弟子来说还较为困难。因此,将石头书里的内容抄录至纸质书的重担,便压在兰景清身上。
抄书并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这浩如烟海的典籍看起来就是一项很大的挑战。由此,兰景清放下了修炼的各种奇事,开始闭关专心的进行抄录。
五年后
五年前的那次刺客事件之后,将军府就高程度地加强了防守,王宫对整个京城的管理也更为严格了。但是至此之后就再也没发生其他反常的事情。至于那具干尸,在无数次的检查后仍未找到什么特殊的东西之后就被秘密地处理掉了。
大年十五将军府
“娘,今日是元宵,我们晚上是不是要去参加灯谜会啊!”六岁的楚依姜扯着楚夫人,嗲嗲的问。
楚依姜在将军府这得天独厚的温室长大,皮肤嫩得好似戳一下就会出水一般。发髻上的银色发簪随着脑袋的活动而发出微微的响声。碎发随着微风摆动,有时被吹到脸上两颗灵气满满的大眼睛里,短短的小手连忙把碎发们摆弄到一边去。仍未脱婴儿肥稚气的脸却能稍微看出母亲楚夫人天生的美人底子,让人好生羡慕。
“会带你去的,但是今天,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楚夫人蹲下来,轻轻抚摸着楚依姜的脑袋,又捏了一下脸。“而且你要答应娘,去到那里见到什么人,我让你叫谁你就要乖乖叫,知不知道?”
“知道了,娘。”楚依姜乖乖地点了点头。
因为五年前的刺客事件,王后很少再亲自前往将军府,大多数时间都是楚夫人直接入宫与王后见面。即使是这地位甚高的楚夫人欲出入王宫也并不容易。首先需要派人从王宫带出令贴,还要凭令贴和将军府令牌双重物件才可进入王宫。
楚依姜太小之时,楚夫人一直没找到机会带她去王宫见王后。如今楚依姜已满六岁,虽然仍然天真浪漫,但是比起许多同龄人来说,在许多场合都能保持不叫不闹,还是很识体统的。尚且王后百日宴之后再也没见过楚依姜,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楚依姜与楚夫人坐在同一个轿子里,尽管已经出去过很多次,但是楚依姜仍然一脸好奇地透过轿子窗布的缝隙探看着大街上的一切。
轿子并未走多远,便停在了王宫大门。随从出示令贴和令牌,把守在王宫门口的侍卫检查了一番便放开仪仗进去了。楚依姜翻开帘布探出头来,此时外面两面是一道道石砖垒成的高墙,路比较狭窄,只能满足轿子和两面各两个随从并排站着。再走一会经过一道大牌坊后路就变宽了些,还有一些新奇的花花草草,品种比将军府内的可要丰富的多。
“碧云,可把你盼来了。最近在宫中实在有些无聊,大王又不让我出去…”轿子刚停在一个古朴而又豪华的宫殿前,王后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我这不就来了嘛,姜儿,快叫王后娘娘。”楚夫人满脸笑容拉着楚依姜下轿。
“参见王后娘娘,小女楚依姜,今年六岁。”楚依姜毕恭毕敬朝王后行了礼,妥妥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啊呀,你真是小碧云啊,真可爱。哎,我也好想在生个像你一样那么可爱的闺女。”王后娘娘俯下身抚了抚楚依姜的发髻,拉着她的手招呼着进殿。
“那你可赶紧努力一把呀。”楚夫人一脸深意地对着王后笑笑。
“唉,没这个精力了。煜儿从小就性格刚烈极其难管教,现在好不容易识体统了些,前些日子一个妹妹还恶疾而去,其子便托付于我照顾,那孩子虽然聪明伶俐,但是生性顽皮,经常把我气的够呛。”王后娘娘向楚夫人发泄道。
“哎,王后娘娘真不愧有国母之大气,将未来国主太子照顾得如此好不说,还能如此真心对待国主其他的孩子。”楚夫人让随从端来一盘绿豆糕点,“这是我亲手做得,尝尝?”
“哎哟,你别再取笑我了。”说罢,王后便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嗯!!好吃!还记得吗?当初我两认识得时候,你也做了绿豆糕给我吃呢!”这绿豆糕甜而不腻,酥软爽口,更是挑起了王后与楚夫人相遇相知的回忆。
王后与楚夫人本都是堂国人。王后是堂国的公主,而楚夫人则是堂国一文臣的女儿。二人在堂国一诗楼第一次相遇。诗楼是堂国这个重文轻武的国家最常见的一种建筑。其大部分建在湖边或大家族宅邸旁,是各国文人雅士比拼才华,交流意志的好地方。许多大家族的人都喜欢在诗楼发掘人才,举荐给王室为官或招贤纳士或挑选女婿。当时的王后与楚夫人都是满腹经纶的有才女子,时常到诗楼寻找知音。两个充满贵气才女机缘碰巧的在同一座诗楼相遇,便从此互相成为知己,甚至于两人一起嫁去了金国。一位是金国王后,一位是金国大将军的夫人,这二人的友情故事,在民间也流为佳话。
二人相对而坐,开心地聊着过往美好地回忆,而楚依姜则安安静静坐在楚夫人旁边,认真听着两人之前或喜或悲的故事。
“娘!“一个看起来与楚依姜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拿着风车兴冲冲地跑进殿内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娘,你什么时候才陪我玩啊!大哥一大早又去念书了,又不带着我。”那个男孩子抓着王后的披肩不愿撒手。
“我在接见客人,你不要闹,去外面玩,雯若,把王子带出去。”王后显然有些不太高兴,让侍从带男孩子出去。
“既然来了就认识一下嘛,规矩不用那么多,你叫什么名字啊?”楚夫人朝着男孩好奇地问。
“我叫北单秦,是父王的第三子。”男孩子用手比划了三个手指头朝着楚夫人。
“你几岁啦?”楚夫人又问。
“今年五岁。”男孩子又用手指头比了一个五。
“那你比我小一岁呢。”楚依姜的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男孩子,平静说道。
北单秦原是容贵妃的独子,但容贵妃在生下北单秦后便一直身体虚弱,不久前患恶疾去世了。北单秦于是就被托付给王后来带。
北单秦比六岁的楚依姜要小,个头也比楚依姜矮了一小节,不过北单秦好像并不太在乎。他直接拉住楚依姜的手就往外走,”走,妹妹,我们去玩。“
“我年纪比你大,你得叫我阿姊。”楚依姜坐着不动,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北单秦愣了一下,随即又说道:“阿姊,我带你去玩。”
楚依姜挣脱掉北单秦的手,看着楚夫人。楚夫人一抬手让她去,她便两手撑着凳面,下了凳子,跟着北单秦出去了。
“秦儿,要保护好姐姐,不许胡闹。”王后又有些不放心,让雯若出去看着他俩。
“你一直是一个人玩儿吗?”楚依姜淡定地站着看着正蹲在草地边寻找着什么的北单秦,问道。
“我还有个大哥,比我大两岁。之前是他陪我,但是他是要成为太子,未来登基成为国主的人。现在白天要去学堂学习,晚上还有功课,不能陪我玩儿,我现在就只能自己玩儿。”北单秦正回答着,突然“嘘”了一声,聚精会神盯着前面的草丛,然后猛地一下扑上前,抓住了什么东西。
“你在干什么,抓虫子吗?”楚依姜凑上前看了看。
“对,我在抓蛐蛐。我昨天已经抓了一条了,现在再抓到一条就能玩斗蛐蛐了!”北单秦兴奋地举起手中被掐着正挣扎地蛐蛐。这是一只非常强壮能斗的品种,长圆头向前凸起,斗丝清晰,虫须粗长,呈深褐色,有明显的黑色纹路。“你看,这只很不错!”
“这宫中难道就没别的什么玩的么?”楚依姜嘴上好似对此有些不屑,但是眼神倒是实诚的很,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只蛐蛐上了,不过她第一次见这种昆虫,还是有些怕地站在北单秦身后细细的观察。
“我哥哥他可会捉蛐蛐了,是他教我怎么捉的。”北单秦一脸骄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笼子,将新抓的小宝贝塞进笼子里。“哎,我们去偷看哥哥上课怎么样?”北单秦突然提议。
“你哥哥上课有什么好看的。”楚依姜觉得疑惑,但是话语未落,就被北单秦强拉着出了花园。
太子上课的学堂在王宫议政厅后的一个小阁楼里。那里一直都是金国太子在学龄后学习的地方。教书先生是去年金国科举的状元,名沈文,年纪不大,约莫30岁左右。此刻太子正被他带着,嘴里念念有词:“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礼者,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者则也…”
北单秦贴着阁楼的外墙,踮起脚,想从窗口看里面的人,但是他竭尽全力,也够不着。楚依姜比北单秦高些,看北单秦那么费劲,也凑过去看,只见一个比自己还大一些的男孩,坐的笔直,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桌上摊着的书卷。虽然并不能看清全貌,但是能看到其侧颜的鼻峰高挺,下巴轮廓很是好看,嘴巴与王后十分相像。虽然实际年龄看起来应该不大,但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冷静而又有傲气的气质,使他面相上又流露出明显的成熟感。
“你看到了吗??我哥在读书吗?”北单秦因为身高的劣势什么也没看到,只得戳戳楚依姜的手臂,好奇的问。
“大,大概是吧。”楚依姜好似看得入了迷,“哎,你别动我。”她没忍住地突然训斥了下不大老实地北单秦,声音大得吓到她自己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谁在外面?”一声厚实的男声传来,楚依姜连忙弯下腰来,扯着北单秦就想跑。但是北单秦似乎对楚依姜打扰到了里面的人很是高兴,纵使被楚依姜扯着,他也丝毫不动的蹲着,一脸期待地看着阁楼门口。
“谁那么大的胆子偷窥我上课?”那个原本坐得笔直的男孩,不紧不慢地从阁楼走出,楚依姜右手倚靠着墙身子半蹲,倍感紧张,她觉得自己好像闯了大祸一样,身体完全麻木,不敢抬头。
那个满脸傲气的男孩,走出了阁楼,面对着做贼一样的二人,楚依姜下意识地抬头。
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