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寒冬，低温12℃，多云转阴，东南风3~5级。
外面天色已暗，路边渐渐亮起灯光，街上三两行人结伴行走，亦有单独一人行色匆匆，有人暗自拼命努力，有人迷茫不知方向，有人颓废不已，有人早早认命，有人不知生活可贵，这些都隐藏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任谁也不能一眼看穿谁是谁！
木恬出地铁站乘坐公交车，途中道路不平，公交车摇摇晃晃，时而开时而停，晃得人胃里翻滚，难受不已，她暗想再坚持坚持就到了。
傍晚，伸达速运分厂门口，一堆男人熙熙攘攘排在一张摇摇欲坠的歪桌子前，他们正准备排队进去。
木恬下车马上打电话给兼职的中介，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问他在哪？
一个清瘦矮个子的男人站在路边，猛吸两口烟对着她摇手，很不耐烦：“这里，快点，拖拖拉拉像什么样子！”
“抱歉，来晚了一点。”木恬从对面公交车站跑过去，连忙拿出二手残旧的手机跟他核对信息，她不敢说地铁下班高峰期，人太多，地方太远，导致计算的时间有误差，这些，在别人的眼里都是借口。
男人看了一眼，就拿了两张表给她：“把你的姓名，电话，对接人写清楚，拿身份证过来拍照。”
不过一段小小插曲却引起许多人的注视，这批人里都是男人，只有她一个女人，想避开都有些难，木恬当做没看见他们探究的目光，淡定的把身份证递给他，这才在表上填上个人信息给他。
“过去那边排队站着，等下会有人带你们进去，进去以后，听从安排就行。”男人把身份证的双面各拍一张，就给她，随口叮嘱两句。
木恬紧了紧自己的外套，跑到队伍中跟着他们走，冷风刮在脸上，一股生疼，她只是倒吸半口气，继续往前走，根本没注意队伍中又来了几个人。
厂里面走出一个胖男人，穿着大大的风衣外套，走到他们面前，一个个看过去，到了木恬这里就看了许久，皱眉：“以前做过没有？”
“没有。”木恬紧张，生怕他会说不要生手，连忙说：“我挺能吃苦的，不比男孩子差。”
“呵，上百斤的货能扛吗？还跟他们比？”胖男人指了指他们，语气不是很好：“我告诉你们，做得了的，就跟我进去，做不了的，就趁早回去，没必要勉强。”
“做得了做得了，有什么做不了的？”
“是啊是啊，我们都做过好几次了。”
众人哄堂大笑，摆明在嘲笑木恬的不自量力，自古以来，不管多久，都有一群看不起女人的男人，而他们就是这部分人其中之一。
“如果做不了，我一分不收就回去。”木恬小小的声音里充满坚定，丝毫不介意他们的嘲笑。
因为，她见过太多了。
“吵什么吵，安静！”胖男人制止吵闹声。
胖男人盯着木恬思量半刻，终于移开目光，领着三十多人进去，他们也没有再提这件事，紧跟着胖男人。
这个快速分拣厂位置很荒凉，周边没有居住的人，一路上黑灯瞎火，大家只能手机打灯进去，而木恬跟在他们后面借光走，没有打灯光。
胖男人领到一片空地，让所有人排成三排，跟快递的工作人员安排岗位，上岗前给他们简单说了几句重点。
“第一、你们要记住我们是远远中介，上班到岗要签三次到，下班要签退拍照发给我。”
“第二、工资日结，现在是7点，你们上到明天早上7点，工资就是9点左右结算，不要催，如果有漏发或者没到账，直接来找我。”
“第三、工作注意安全，避开大车出入，在上面工作要小心传送带，小心货物掉下来，在我右手边的大楼里有厕所、饭堂和小卖部，你们休息时间是半个小时，上厕所要跟正式员工讲，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众人回。
经过一轮岗位安排，身边的人都被挑走了，眼见三两个离开，最后剩下自己，暂时还没找到能按排的岗位，三十六个人里剩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等着。
胖男人接着电话走了，外面似乎又有一批人过来，他留了一句：“你在这里等我，一会给你安排。”
木恬笑着点点头，她压下帽子，遮住疲倦的双眸，蹲在一排摩托车后面，稍稍挡了些风，看着眼前已经开始忙碌的人，心生羡慕。
一直一直被人挑剩，以前是，现在也是，一直一直低头，不断低头让步，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学会退即是进，一昧冲上前，不一定能有收获，甚至还会断了自己的路。
只见胖男人又按排了一批人，自己还是无处安插，心里不禁开始着急，如果这里按排不了工作，她只能尽快再找一份，减低来这里一分不赚还到赔车费的损失。
木恬在心里快速盘算，看到时间有些晚，便准备离开，头顶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那就她吧，你跟我来。”
“好。”木恬展颜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眸子亮亮看着胖男人：“谢谢你。”
“嗯。”胖男人挥挥手，让她跟着他走，接起电话往厂外走去。
卸货、分拣、扫描、装货、机器的传送带时不时发出滴滴的声，他们对喊，吵杂、货车进出，尾气刺鼻，各司其职。
“你就在这分这些袋子吧，颜色分类，每三十个绑一捆堆到那边去。”拉长指着面前高高的袋子山，拿过一捆包装绳：“拿这个绑，分的时候小心点，上面可能会有货丢下来，自己看着点。”
木恬点头，马上着手去分类收件袋，红色是汽运，黄色是重要物品，蓝色是空运，每个大袋子里拆出来都有很多压在一起的袋子，以及一股酸臭的味道弥漫出来，她忽略，认真的一个个分着，动作利落又快速。
——嘭——
“快让开！”
“小心！”
“掉下来了。”
一箱货从传送带脱离，直接掉到木恬脚边，仅仅相差几毫米，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气，只有她马上缓过神，把这个写着冰箱的货扛上传送带，若无其事笑了笑：“没事。”
“下次注意点，出事了，我们这边可担不起。”
“是啊，小心点，走远点分吧？”
看吧，上天还是偏爱她的呢！
“好。”木恬低头把袋子再次拖远一点分，还没清理出头绪，他们又送了十多包过来。
这里除了棚顶能遮阳外，四处透风，寒风能大量灌入，让她不自觉颤抖，他们好似不知冷，只一昧分拣送上传送带，扛货，装车。
“大件这里，别往少件那送。”
“你扫快点，没看到货堆多少了吗？”
“扛快点！”
“你怎么装的车，里面空出多少地，没看见吗？”
“妈的，你会不会弄？”
夜晚十一点有半小时休息时间，虽有饭堂，但夜宵自费，所有人都狂奔饭堂，只有木恬从一堆脏袋子里抬起头来，慢悠悠从高台上跳下去，路过饭堂走进小卖部，拿了一支最小的水，一个巴掌大的面包，扫码付款四块，站在门口慢慢吃着，闻着旁边透出饭菜的香味。
听说，里面的饭菜要九块一份呢。
“车来了，赶紧装货！”
“来了，来了。”
“着什么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