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蜀往东京的官道有两条，一条是成都往东，经荆州再北上；另一条是北上经天水再东行。第一条路路途远了些，但胜在道路平坦些；第二条路虽然近些，但道路崎岖，通常走的人也是不多，盗贼流寇也多了些。
十五的月亮总是要比平时圆上些，这不才刚入夜，整条官道上便披上了一层白纱，这让原本就稀少的夜行人安心了不少。
一行车队因为路上遇上了塌方耽误了时间，紧赶慢赶，可天黑之前依旧没能赶到出发前拟定的驿站，所幸差的也不过那几里路。
“弟兄们，我知道大家今天都疲累了，这些李大人都看在眼里。”一身着官府的汉子横着马在路边吼道，“前面不远处就到驿站了，大伙都加把劲，李大人已经先行快马安排驿站准备好了好酒好菜给大家，另外还有热腾腾的洗澡水供给大家，明天咱都舒舒服服歇上一天，等后天再走。”
脚夫们闻言瞬间来了精神，争相欢呼起来，还有人扯着嗓子喊道：“除了热腾腾的洗澡水，还有没有漂亮的姑娘陪啊？”
此言一出，立马引来了附和声和哄笑声，这让大部分人疲惫的身躯为之一振，顿时来了些气力。
那穿官服的汉子也乐了，笑骂道：“你个糙汉子，家里媳妇的被窝还不够你暖的吗？出门还想打点野食？”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和七嘴八舌。
...
离这车队五里左右的驿站。
俩身着官服的汉子正坐在站内正中的木桌旁喝酒吃菜，看俩人的猴子屁股般的脸，估计已经喝了不少了。
甲官服汉子一仰头，又是一杯就下了肚，含糊道：“没想到官道上的驿站还有这等酒菜。”
“谁说不是呢。”乙官服汉子也不甘示弱地满饮一杯，接着道，“想以前咱走的都是北边那道，那驿站的酒喝着跟洗脚水一样。”
甲官服汉子闻言乐了，指着乙的鼻子笑道：“你喝过谁得洗脚水啊，记忆这么深刻？”
被甲这么一说，乙这才发现自己的比喻不太对，只得摆摆手道：“去去去，我这就是个比喻。”
此时，这驿站二楼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却是驿站的一个店小二。
店小二快步走到两人桌前，打了个哈欠道：“二位官爷，我这都睡了一觉了，怎么你们的人还没到啊？”
喝酒上了头甲训斥道：“急撒，这月亮都还没正空呢。”
店小二闻言心知甲是醉酒了，却又只能干着急道：“哎呀，我的爷，小店给你们准备的洗澡的开水都凉了，你们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水凉了？”乙要比甲清醒些，反问道。
“岂止是水凉了，二位官爷，但凡你们还能挪步，请你们到站外看看那圆月现在的位置吧。”
乙浑身一哆嗦，酒却醒了些，连忙站起身想外站外而去，一步还没跨出便摔了个大跟头。
店小二连忙上前搀扶着，说道：“官爷慢点，小的扶你。”
踉踉跄跄走出室内，乙一仰头找着月亮的位置，看了好半天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道：“坏了，坏了。这都过午夜了，车队不可能还没到。”
“我的马呢？”乙四下张望着，嘴里嘟囔道。
“哎哟，我的官爷。”店小二连忙制止道，“你都醉成这样了，还骑什么马？”
乙挣开店小二的手，指着店小二的鼻子道：“去，你快骑着我的马往西看看去。”
迎着满嘴的酒气，店小二连忙后退两步，说道：“哎哟，这么晚了我哪敢去。再说了，我就是去了也不知道哪个是你们的车队啊。”
乙乍一听还挺有理，单旋即又道：“这样，你陪我骑一匹马看看去。”
店小二原本还想推脱，不了乙右手一抓，死死握住了他的手腕。
“告诉你，今晚不要你陪我去看看，要是车队真出了什么事，明早我一刀砍了你！”乙威胁道。
店小二闻言瞬间心里咯噔一下，只得妥协道：“哎哟，我去，我去。”
...
一马两人往西才赶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看到了地上模模糊糊躺着的人影和马影。
“噗”的一声，乙直接从店小二的怀里缩了下去，跌落下地上，口中念叨着：“完了，完了...”
店小二赶忙翻身下马想要搀扶起地上的乙，但凭他的力气根本拉不起来此时崩溃的乙。
“哎哟，我的官爷。”店小二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低声在乙的耳边道，“来都来了，怎么也腰细看确认下真的是你们的车队啊。”
这句话点燃了乙心中唯一的希望，连滚带爬的朝前而去。
乙只翻看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影，便确定了这是他得车队，接着他又挨个挨个翻起来，直到眼见的最后一个。
“还有些人呢？李大人呢？”乙自言自语道，头却四下张望，找寻着。
乙此时的脑子是清醒了不少，赶紧又爬了起来，朝店小二这边跑来。
又是一把握住店小二的手腕，力气比之前还大了更多，直疼的店小二连声“哎哟”。
“赶紧陪我去成都。”
“哎哟，我的官爷。”大概因为疼痛的原因，店小二的声音比起之前大了很多，“我要跟你走了，驿站那边怎么办？”
“啪”的一声，乙一巴掌直接扇的店小二一趔趄，怒道：“都她娘的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驿站。我要告诉你，今夜这个事情要你我弄不好，就等着屋里人来给我们捡头收尸吧。”
店小二拿能不知其中厉害，原本只是胆子小，怕走夜路，被着巴掌一扇，哪还赶想别的。
“那你驿站里的同伴怎么办？”店小二懦懦问道。
“喝酒误事！”乙道，“我知道他的酒性，一时半会是清醒不了的。再说了，我自身都难保，哪还顾得了他。”
...
两人一马，马不停蹄地赶着夜路，到成都已然天空都翻起了鱼肚白。
夜晚虽然不是很冷，但喝了些酒，又吹了些风，这让乙头痛欲裂，眼见成都的城门，乙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又跌落马下，用仅有的力气嘶吼着：“快去府衙，快去府衙。”
店小二犹豫片刻，一声“驾”，朝成都城内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