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进来掌上灯,屋里慢慢亮堂起来,付蹊坐在那里,眼瞥见顾三一双眼睛几次偷瞄自己和停眉,不禁咳了一声。顾三连忙垂下了眼,老老实实地告退出去。回到房里,却是摇头咂嘴,啧啧有声。人都说色胆包天,他们二爷这玩女人都玩到家里来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要是让他们二奶奶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样。二爷和暖云居这位先不说,他们这些伺候的,知情不报,肯定是要玩完。纵然他已是尽力在瞒着,进去掌灯都没敢带着小丫鬟进来,可毕竟两边离得这样近,估摸着就是再晚,二奶奶明天大约也就能知道信儿,这么想着,心里不禁叫苦不迭起来。
“春雨贵如油啊。”付蹊看着窗外,感叹了一声:“‘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若是过那样的日子,倒也不错。”
停眉轻笑出声,她以为付蹊这样的达官贵人,压根就不会有一丝这样归农的想法呢。
付蹊向来喜怒不行于色,见她笑得莫名,只是扣扣桌面,淡淡地问:“你笑什么。”
停眉敛了笑,摇摇头:“没什么。我是想到,暖云居后面倒是有一小块地,我和篆玉在里面种了些菜,那韭菜现在已经可以吃了。若是二爷下次再去的话,或许能赶得上,体会体会诗里那样的日子。”
付蹊笑吟吟地看着她:“你想我去么?”付蹊方才已经换下了朝服,此时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半旧袍子,用一支玉簪束着头发,在烛火下这么一笑,真是好看得勾人摄魄。停眉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若是平常闺阁里的小女儿见了他这样的,恐怕早给迷住了吧。难怪府里头的二奶奶,贵为宰相家的千金小姐,也死心塌地地嫁到这家里来。只是她已经不再是怀春的少女了,她也知道付蹊是什么样心思深沉的危险男人,于是她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回答道:“这是二爷宅子,二爷想去哪儿,自然就能去哪儿。”
付蹊看了她一阵,哈哈一笑,没有深究他的避重就轻顾此言彼:“好!那我下次去,就专挑一个下雨的晚上,你可要给本少爷备好了黄粱米,我就在你那里,做个黄粱一梦。”
停眉为他倒酒,抬起头来看他,微启朱唇,轻柔地说了声:“好。”
付蹊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停眉,那么温柔多情,像一汪温泉里的水。他不禁呆了一呆,不知怎么的,伸手就握住了停眉的一只柔夷。
停眉一惊,想抽回手去,付蹊却握得更紧了,停眉看着他,叫了一声:“二爷……”
付蹊只觉得血脉喷张,方才饮的酒已然乱了他的神思,让他冲动起来,他站起来,就要去亲上停眉那红润的唇。
停眉下意识啪的一掌打在他的脸上。
付蹊头一偏,半晌没动,停眉这一下力道不轻,付蹊偏着头闭着眼睛,好久,才直起身,盯着眼前直愣愣瞪着自己的停眉,盯了半晌,或许是自嘲,又或许是觉得荒唐,也或许是什么别的意思,总之是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后用舌头抵住了左腮。
停眉砰的一下站起来,转身跑了出去,也不管外头下着这么大的雨,劈头盖脸地淋了她一身。事态已经完全不受她控制地朝着失败的方向发展而去,她早就跟寇文轩说过了她不行,现在看来,她一点也没有低估自己,甚至她还高估了,她根本连试一试都不该,她根本就不该答应,这种事,她果然是不行的。
那雨下得真大,雨水打得停眉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只管往前跑,跑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被人从后边拉住了,停眉回头一看,是付蹊,也浑身透湿,滴着水站在她身后。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付蹊一把扯了过来,她看不太清,只依稀看得见付蹊似乎面无表情,付蹊低声道:“跑什么。”那声音沉沉的,竟然还有点带着笑意和揶揄的样子,但是像压着几座山一样沉重而危险,停眉终于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阴情难测、不怒自威。
她用力地要挣扎开他,但是根本无能为力,付蹊的力气大得吓人,停眉在他怀里扭动着,叫道:“放开!你弄疼我了!”
“你怎么不问问你打我打得疼不疼?嗯?”付蹊低头看着她,雨水将她的发丝糊在脸上,显得那样狼狈,他将她拉扯着,拽到近旁一个已经无人用的庑房的廊下,按在了墙壁上。他付蹊就还没有过什么想要却得不到的女人,这个下堂妇明明只是破鞋一个,却是百般的故作矜持,千般的扭捏做作,他已经没有耐心忍受她这么别扭冷淡的样子了,他次次地放下身段找她缠磨,又是送书又是送钱,还特意挑了好些贵重精细的衣裳首饰,巴巴地拿过去,而她却好像是石头做的,怎么也捂不出一点热乎气来。
付蹊把她的两条胳膊抬高,用一只手按在墙上,空出另一只手去抚摸她满是水痕的脸,也不知那都是雨水,还是泪水:“寇停眉,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嗯?”付蹊一边说着,一边去寻她紧闭的双唇,停眉晃着头躲避,付蹊一面亲着她的面颊、颈窝,一面喃喃地骂道:“你不就是个被人休了的下堂妇吗?一只破鞋?你凭什么摆出一副那样的姿态?”虽然是骂人的话,极轻贱的话,但语气却低柔而缠绵,充满了情欲。
这才是本来的付蹊。
停眉双脚乱蹬,仰着头骂埋在她脖颈间吮吸的付蹊:“付蹊!你这禽兽!你不是人!去你妈的!你放开我!你以为……你就是什么好东西吗?贪污受贿……拉帮结派……还在这里仗势欺人!你个黑心的贼人!你才是禽兽不如,沐猴而冠!你不得好死,你是……你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挣扎之间付蹊嗤啦一声,扯开了停眉的前襟。
停眉一抬腿,膝盖正顶上付蹊胯下那薄弱之处,付蹊吃痛,闷哼一声,松开手弯下腰来:“啊……你这……”停眉这一下用尽了力气,付蹊痛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停眉趁着这个空当,挣脱了开来,她惊魂未定地后退两步,便转身慌不择路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