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水花园小区。
夏长明回到家,屋里静悄悄的,家人显然都已入睡。
换好衣服和鞋,去洗手间洗漱完毕,夏长明轻轻地走进了孩子们的房间。
熟睡的夏童滚落下枕头,又斜躺着了,夏长明把儿子的头扶上枕头,把他的身子也纠正了,然后,静静地端详着儿子稚嫩的小脸。
其实卧室内非常黑暗,只有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窗外的暗淡的亮光。夏长明与其说是在望着儿子,还不如说是在想象着儿子的模样……
静静的,夏长明伫立在房中间,聆听着儿女均匀的呼吸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这声音是如此的甜美,让他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仿佛儿女正在围绕着他,欢歌笑语……
这是幸福的时光,处在儿女中间。他无限留恋这样的时光,也无比珍惜这样的时光,只因为不知道这样的时光还会有多少。
他多么希望时光永驻,这样他就可以亲自护佑他们;他又希望儿女快快长大,这样他就不用担心他们成长中的磕磕绊绊。然而这只是美好的愿望,只能在梦中才可能实现的愿望,他要面对的现实却是残酷的——每每想起自己的病情,想起对家人的无奈与无助,他总禁不住黯然神伤,甚至潸然泪下……
“你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身披睡衣的沈若晗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望着落寞的夏长明,轻声问道。
“看看孩子们。”
夏长明温柔地说着,很自然地抹了一把脸,轻轻走出了房间,随手轻轻地关上了门。
“你还没睡?”
夏长明依旧温柔地说着,多了一份柔情,伸臂揽住了老婆的纤纤细腰,在她那光洁的脸上献了一个吻。
“刚躺下,就听见你的动静,等好长时间,你不进卧室,就出来看看。”
柔声细语中,透着浓浓的关怀。
“嘿嘿,是心疼我,还是等急了?”夏长明勉强笑了笑,开着玩笑,搂着老婆的手臂稍稍用了用劲儿。
“几点了,还闹?”沈若晗扭动着身子,挣扎了一下。
两人走进卧室,躺在床上,却都没有睡意。
“在孩子房间,想什么呢?”沈若晗先开了口。
“没陪着孩子,心里过意不去,就想听听他们的声音。”
“唉……”沈若晗幽幽地轻叹了一声。
“对不起,又回来晚了。”夏长明说着,侧过身来,不安分的手又在老婆身上游走起来。
“好了,别闹了。”沈若晗捉住老公的手,食指轻轻地一下一下按着手背上的血管。
“昨天欠你的,补上。”夏长明说着,张口就压在了沈若晗那温润的唇,身子也欲压上来。
“谁要你补偿了?爱惜点你的身子吧。”沈若晗用力支着老公的胸,阻止他爬上身来。
夏长明没有强上,却顺势将老婆整个搂在怀里。“搂搂,搂着总可以吧。”
“要是永远让你这样搂着,该多好呀。”沈若晗顺从地贴在老公的胸膛,感受着老公炽热的心跳,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份奢望。
“这样相拥,一起变老。若晗,相信我。”话一出口,夏长明就感到一阵心酸,“一起变老”,谈何容易!即使一对身体健康的夫妻,都未必能白头到老,何况他这病情随时都可能恶化的躯体呢?这种自欺欺人的漂亮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一种忽悠。
“长明,还记得你的承诺吗?”
“记得,当然记得!”
怎能不记得呢?当初,夏长明第一次登门拜访沈若晗家,向未来的岳父岳母表明他和沈若晗的关系时,气氛并不欢快,反而有些尴尬。老师兼未来的岳父沈培良了解夏长明的人品,但若选作为女婿,仅仅人品好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就未置可否,沉默不语。而未来的岳母华慧敏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旁征博引、长篇大论一大堆,话里话外就表明了一个态度:不同意。
沈若晗虽说从小娇生惯养,但主见性很强,在父母面前向来说一不二。第一次领心爱的人进门,父母非但没收到欢迎,反倒是一个不吱声,一个不同意,觉得很没面子,也有点下不来台,便撂下一句“我非长明不嫁”,摔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夏长明愣了一会儿,很快缓过神来,诚恳而郑重地向两位长辈保证:“我会让若晗幸福一辈子。”同时,向两位长辈申请两年时间,观察他的诚意和能力;如果两年后达不到他们的要求,自己主动离开沈若晗。
两年后,夏长明和沈若晗结了婚;同年开公司的时候,沈培良和华慧敏还资助了一部分钱。
“既然记得,就不要这么拼了,身体要紧啊。”沈若晗心疼地说。
“若晗,别担心,我好着呢。现在正是好时机,努力拼一拼,就会开花结果。亲爱的,我不但要让你幸福一辈子,还要让你富足、无忧无虑地幸福一辈子。”
“可是,你的病情……”沈若晗又忧虑起来。
“我的好老婆,放心吧,控制的好着呢。相信我,我的承诺一言九鼎,决不会食言。”
夏长明想起了克珂,讲起话来底气十足。自己将所有的灵魂都植入了他的躯体,而他的能力已经远超自己,一定会更好地执行使命,代替自己陪伴心爱的人一路前行,给心爱的人一个完美、幸福的人生。
“与富足比起来,我宁愿与你长相厮守。”
沈若晗还是担心。
“不能让你无忧无虑,怎谈的上让你幸福?若晗,看到你为我担心,我真的心疼。你不相信我吗?”
夏长明搂紧了老婆,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克珂尽快融入自己的生活;在自己的躯体显现出病态之前,让克珂完全替代自己。
沈若晗内心一紧,眼睛湿润了,“长明,我相信你,相信你的每一句话。”温柔地说着,温润的唇便吻上了老公的脸。
“这才是我的亲老婆嘛。”夏长明满意地笑了起来,“不过,亲爱的,我可能还要晚回来几天,接了一个加急的活,必须加班才能完成。”
“员工不能单独完成?”
“我必须把关,加急的活,太容易出错。这是合作多次的老客户,人家就是奔着我来的,你说,我要是不尽心尽力,万一到期出现点纰漏,不但客户遭受损失,我在行业内的声誉也会受到不好的影响啊。”
善意的谎言,只为不让心爱的人担心。
“我只怕你的身体受不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为了你。”
“那就赶紧睡吧。”
两人相拥而眠,各自涌动着思绪,却依然静静的,不想打扰对方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