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魏陵,不知好歹冒犯吾老,还围脖狐毛,当你来游玩吗,如此无视考核之肃,师者之威,既然你爷爷不好好教你,我作为长辈就来好好管教管教!”
蒋摩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大吼之后,抖擞肥胖的身躯,一跃而起。青符丢出凌空绘成,化作一条蔓藤缠绕的青色长棍。
飞速而来,一掌将林缨缨轻柔推开,一手持青棍当着我膝盖打下,喝道:“给老师跪下!”
一切,发生得那么快。
一切,又仿佛静止在空中。
挂在腰上的篆烟笔被强劲的风袭动,我没眨任何一下眼睛。
“我魏陵,天地不可让我跪,威压不能令我屈,上跪亲生父母,下跪养育莫老,蒋老师你我非亲非故,跪你?”
“天降大任于斯人,你又觉得你配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住手!”没有想象的剧痛,江长老以极快的速度现身,持一柄不俗的长剑抵挡来势汹汹的青棍,胡须愤怒颤栗:“蒋摩,你没必要对一个孩子狠辣至此!”
“师姐。”林缨缨被蒋摩一推,失去重心差点摔倒,幸而符其凉手疾眼快拦腰抱住。
“陵儿...”她脸颊飞上两抹浅红,慌乱地瞥向我,微微挣脱出身道:“多谢师兄。”
符其凉那阵傻傻的,一向爱不释手的桃骨扇掉地上都不曾发觉,两手空空顿住,不知在想什么。
经历这番心惊胆战的事,我还没发火,吾笙萤先第一个跳出来。
“林缨缨!你叫林缨缨是吧!凉哥哥救你是他心地善良!你自作多情,做出娇羞的恶心样给谁看,别以为什么狐媚子都能攀得上凉哥哥!”
“凉哥哥?”回味了下有点好笑,这不是在咒他去世么。
我倒有个更好的意见:“符其凉,以后叫你凉凉可好?”
“呜~”符其凉佯装呕吐:“你还是杀了本少来得利索。”
眼见吾笙萤言语咄咄,林缨缨不晓得说什么,脸色憋得绯红:“我,我没有…”
我心烦意乱,都是什么事儿啊,不就是出碧玺楼透气,顺便观看师姐晋升考核……
谁能告诉我,我是不是在梦游,是不是没睡醒,为什么这么多人针对...好烦!
当下凶神恶煞冲吾笙萤爆了火气:“小狗,再叫把你敲了炖汤!”
“你...魏陵?”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说我是狗,还要……炖了?”
我无语翻白眼。
算了,好累。
再来说江长老千万时刻召出剑对峙蒋摩,符之制不扛剑之利,青棍难以支持,哗地散成青符碎落。
蒋摩尴尬收手:“哼,江益仁,你最宝贝的惊郯剑都舍得拿出来挡我一个青符棍了?真小瞧你和莫老的关系。”
江长老并不莽撞,更不恋战,将剑收入‘储物符’拢进袖子,朝向吾洲道:“吾老,蒋摩此番作为,众目之下公然体罚弟子,实在不符师者‘仁慈道也’之规矩,望吾老给受惊弟子一个说法。”
受惊弟子,显然说的是我。
身前背影佝偻的老人家,仅只有三琼殿试时一面之缘。
我以前推测他与莫老头关系尚好,没想到关键时刻,救于危难,甚至为我这个几乎不相干的人,直面绝对有权势的吾洲老头。
如城下之芝麻官,对上掌中大恶臣...
一时百感交集,竟忘了要说些什么……才能勉强表达恩谢。
“说法?需要什么说法?”蒋摩脸上肥肉抖弹,扫视琅寰台上的人,多在吾笙萤那处停顿了几息。
哼哧道:“她魏陵目中无人,不尊师不友睦,既不得同门所喜,也不中老师欢喜,大逆不道,不及时惩处,要留着过年?”
“吾老心如明镜,难道能错怪她不成。”
吾洲在楠木椅上坐了多时,方悠悠起身,在江长老及众人注视下,摆出威严:“魏陵身为九雪殿弟子,不守《九雪规》,违背殿主意愿……”
道貌岸然的老东西。
干脆捂住耳朵,说来说去就那几句累不累。
“魏陵,殿试你舞弊登上殿主近身弟子之位,而今又在入院晋升考核捣乱,引得众怒,原本莫老为长辈代你受过,在堇芳园只需待上今日,因你冥顽不灵,他,再添三日!”
“而你!跪下磕头认错,禁闭二个月便罢!”
这次,哪怕捂耳也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江长老手背紧绷,终是叹道:“魏小崽,江爷爷……无能。”
“多亏了江爷爷,我才能免去皮肉之苦。”
心里波涛汹涌,道谢时,一簇簇怒火由下而上蹿到头顶,我反而是笑。
向着那眼高于顶的吾洲,阳光明媚地绽颜:“吾老师凭什么妄自做主?”
“凭什么?”吾洲不以为然地展开双臂:“你问问诸位同门,谁有异议?”
虽耽搁了些时辰,但晋升考核还未开始,原本各自坐在通道的弟子们,均站立一旁欣赏着这场好戏。
是的,欣赏。
他们的眼神,认识的或不认识的,通通都充斥轻蔑之意,和...除之后快的激昂。
答案,不言而喻。
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寒冷由心底滋生。
原来莫老头说,他不可能护得了我一辈子,是真的。
他不在...我要作为自己的英雄,保护好自己。
“陵儿...”林缨缨搭在肩上的手很温暖,可,暖和不了我逐渐冰冻的四肢百骸。
“吾老师,你别忘了,我是殿主亲赐的!近身弟子!我如何,听你的,还是...他的?你,算老几?”
‘近身弟子,你算老几’八个字,我咬得尤其重,尤其清晰。
“你!大胆大胆,无法无天,拿殿主他老人家来压吾老!”蒋摩气急败坏。
“以为你近身弟子的身份,谁都承认?”吾洲大笑,刻板的面相忽然露放笑容,讽刺意味十足:“魏陵,看来你还是年轻气盛,太不知天高地厚。”
“事情很简单,若是看重你,殿主老人家便不会同意玉儿晋升考核,若不看重...”老东西意味深长地停顿。
杳玉应声挺立,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凤眼蔑视,在我腰间盯凝片刻,很快涌出嫉色:“老师,依玉儿看,您的惩罚,轻了些。”
“哦?”
她手指远远指来道:“偷了殿主的本命之物,更否罪加一等呢!”
一瞬间,数不清的目光纷纷落下。
我似那冥夜荧光,收揽所有昏暗。
“紫昙花翎篆烟笔!”吾洲老眼眯起,声音带着无法形容的蛮横。
“本来念你小儿,从轻处理,你倒好,好!竟偷了殿主的篆烟笔,这下你和你爷爷都脱不了干系!此事甚大,乃碧玺楼之外之事,不可叨扰殿主,魏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还有什么话说!”他声音轰轰,势如雷霆,似声声敲打诸峰山石,激落一地碎末。
与此同时,老东西之前在碧玺楼外说的话轰然回荡在脑海:
魏陵,他日我定有百十种手段让你屈服,让你尸骨无存……
“哈哈哈。”我张狂出声,立刻摘下众人盯在眼中,火热注视的篆烟笔,于指尖灵活地旋转,动作洋洋洒洒。
杜长淩将此笔给我的事,只有莫老头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不知道该说他们不知者无罪,还是说他们太过自信,单凭这些乱七八糟所谓的“罪证”就想把我压得死无藏身之地...太天真了点?
“偷么,没看出来您老挺能扯淡,白的说成黑的,红的说成紫的,当您是大染坊汤布料,五颜六色?”
为了让我屈服老东西没少下苦功夫!刁难莫老头,陷我于如此境地,妙啊,果真是个说到做到的“正人君子”。
既然你要从我最在意之处毁我,那么我也要,从你最在意之处...毁了你!!
篆烟笔拿在手中,我扬眉吐气,歪头邪肆一笑,笔尖直指一女。
“杳淮颜!”
“你我,决一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