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山老叟的生日宴在一个糟糕的天气里如约而至,黑色的乌云像是囚人的牢笼般压迫的人喘不过来气,席卷着的风狠狠拍打着窗户,仿佛要代替公鸡为客栈里的人报时,可却更加的使人感到烦心。
但想来,这样的日子也不该是万里无云。
虞尧臣抱着“花瓶”下楼,发现龙奉坐在角落里,带着一顶草帽,胡茬很长,和当年的少年郎判若两人。给他打了一个眼神致意,再扫向堂里,人并不是很多。便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默默的等待。
时间仿佛停滞,一切都变得很安静,惟有雨水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虞尧臣突然想起来那个名为六娘的女子。他并不清楚这个女人的一切,但莫名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为了仇恨,牺牲自己的色相,哪怕心中隐有几分猜测几分怀疑,却还是抱着一分侥幸选择相信。因为她没有选择。
虞尧臣的余光又扫了龙奉一眼,发现他虽然是面无表情,但总感觉像是带着几分焦虑。虞尧臣难免怀疑,他真的做好了准备报仇?还是和六娘一样的只是凭着一腔热血?
轻轻将茶杯端起,虞尧臣发现自己的手也不是那么的平稳。
自己做好了准备吗?他亦无从得知。
“哗啦啦”
大雨下的更加剧烈,燕子在房檐上轻轻低鸣,好似带着些许哀愁。
“咚咚咚”
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在雨幕中响起,震颤着大地。
客栈里的人呼吸一时间变得急促,虞尧臣来不及观察别人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那声音扑通扑通的跳动。“刷”的一声,二楼的一扇门豁然打开,一个身着红色衣衫,遮着面纱的女人出现。她蹙眉望向客栈外,仿佛看得很远。
“厌山老叟,法力无边!”
“厌山老叟,天下无敌。”
四个穿着寿服的小骇扛着一副血棺,一边蹦跳一边用不知哪来的方言反复念叨着这么两句话,腔调极其的诡异;那棺材上还坐着个精瘦的老头,穿着一身褐色道袍,上面五彩斑斓的画着各种飞禽走兽,但没有一只画了眼睛。老头闭着眼睛,双手各擒着一颗人头,嘴里念念有词。
很多人都被这场面震慑住,虞尧臣也不例外。但他细心的发现到了一个事儿,那咚咚咚宛若敲钟一般的声音是出自那口棺材。尽管那四个小童很小心翼翼,但仍掩盖不住那像心脏跳动一般的棺材,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敲打着棺材板,要冲出来。
虞尧臣脸色一变,这些人身上的气儿都已经黑的有些骇人了!
他看不出深浅,只好强装着镇定,尽量不露出破绽来。看了一眼龙奉,便发现他的脸色有些发白。龙奉也看见了虞尧臣,递回去一个勉励的眼神。虞尧臣微微点头,不知怎么的看向二楼,那邪教的圣女果然在那儿亭亭玉立,身姿婀娜的样子与此间格格不入。
犹似恶鬼出笼般的声音愈来愈近,虞尧臣只好回正目光。
四个小童子正好抬着棺材进了客栈,一副笑嘻嘻人畜无害的样子。但那双漆黑的眼仁怎么看都是在散发着恐怖。再看看那硕大的血棺,实在难以想象凭他们这几个小身板是怎么将之扛起来的。
坐在棺材上的老头睁开了眼睛,那双密布着血丝的昏黄眼睛扫量着棺下诸人,竟缓缓的露出了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笑容:“我乃厌山老叟!”
那四个童子随之高喊:“法力无边,天下无敌。”
虞尧臣只感觉身后的一干人纷纷跪倒,不久便听见了他们令人作呕一般的声音。
“仙人!请您赐予我想要的一切吧,我愿付出一切代价。哪怕为您当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
“只要你能赐予我仙丹,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身体、灵魂,我的全部。”
虞尧臣顺着声音回头,便看见一群叩拜在地的狂热信徒。纵使他们的身子似筛糠般抖着,眼睛也散发着像是老鼠一般的贪婪光芒。他注意到了龙奉,竟也在悄无声息的藏在这群人当中,若不是他留心发现,竟觉得龙奉和他们浑然一体,没什么不同。
再回正身子,虞尧臣便觉得自己有些鹤立鸡群了。
心中有些阻挠,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匍匐了下去,表现的和别人一样卑微。
厌山老叟满意的看着这一切,高兴的从棺材上跳了下去,但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见一声冷哼,声音来自二楼,他望了过去。
那里站着的红衣女子在此时此刻竟显得那么的高高在上,风姿绰约。
厌山老叟的脸当下就变得极为难看,指着她道:“你是何人?”
左圣女不答反问:“你就是他们说的厌山老叟?”
“我明白了,你是白莲教的?”厌山老叟仿佛更加高兴了:“真是个好礼物。”
那双昏黄的眼珠在眼眶里骨瘤骨瘤的转,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虞尧臣心里迫切的希望他们能够爆发冲突。可左圣女却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了,那厌山老叟也不再搭理她,将目光瞥向了自己一干狂热的信徒,阴森森的笑道:
“你们想要什么,我一清二楚,不论是金钱还是权利甚至是力量,我都可以赐予。但前提是你们能拿出让我感到兴趣的东西。一物换一物,这很公平!可话要说在前头儿,谁要是抱着戏耍咱的态度,让咱给发现了,那下场么,嘿嘿…”
虞尧臣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花瓶,也没打算第一个就上去“贺礼”。
现在还不是时机,必须让厌山老叟放松警惕。
“咚咚咚”
那棺材还在不停的晃动,四个小童一个坐着一角儿,终究什么也没发生。可虞尧臣却有一种感觉,那棺材里面的东西好像并非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主儿。仔细的听,雨水的哗啦声中似乎混进去了一丝丝哭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