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云的手指被冷凝情紧紧攥在掌心之中,从她光滑如玉的肌肤之上,传来淡淡的温柔与暖意,他恍然失神,却是没有勇气把手从她的掌中抽出。
幸好,远处一阵紧碎的脚步之声,传到了萧寒云的耳边,他冲冷凝情打了个眼色,轻身翻到水亭之上,躲藏起来。
来人是一名年纪稚嫩的小丫鬟,朝冷凝情深深施了一礼,道:“公主殿下,庄大剑师求见!此时正在大厅相候。”
“庄叔叔……嗯,知道了!”
冷凝凝深深看了一眼亭顶,飘飘然随丫鬟去了。
房室内灯火通明,装饰极为奢华古雅,精致的紫金香炉之中,升起阵阵檀香之气,萦绕弥漫。
庄断泪一袭黑色剑袍,身姿挺拔地站大厅中央,俊毅的脸上满是凝重。
冷凝情袅袅婷婷赶了过来,看到庄断泪后,轻轻一笑,问道:“庄叔叔,深夜来访,莫非有什么急事要找凝儿?”
庄断泪脸上闪过一丝疼爱之色,语气有些焦急地说道:“公主,是帝上寻你过去,情况十分危急!”
冷凝情心知事态不妙,忙点头道:“庄叔叔稍等片刻,凝儿收拾一下,马上随你前去!”
庄断泪道:“情况危急,还请公主殿下速速随我去见帝上!”
冷凝情朝内院看了一眼,喃喃道:“如此……劳烦庄叔叔带路吧!”
庄断泪点头道:“庄某领命!”
说罢,转身欲走,却听厅堂后有人道:“公主且慢,在下也要一同前去!”
庄断泪眼闪锐芒,朝声音方向看去,但见一名身穿白色劲衣的少年走了进来,面目有几分眼熟,却是忆不起在何处见过了。
冷凝情有些慌然失措,轻轻唤了声:“云哥哥!”
萧寒云快步走来,朝冷凝情与庄断泪颔首抱拳,正色道:“庄前辈,在下有事相告,此事关乎帝都存亡,还请阁下容我禀报帝上。”
庄断泪厉声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公主寝宫?”
冷凝情霎时脸飞红云,正要解释,却听萧寒云道:“眼下危急,在下做不得解释,还请庄前辈火速带路!”
庄断泪见他一脸严肃之色,不似有撒谎的模样,便道:“也罢!你与公主随我前去觐见帝上。”
庄断泪带着二人出了公主寝宫,绕过层层宫殿,来到了帝都正殿之中。
大殿之上,富丽堂皇,灯火辉映。冷帝负手而立,脸色沉重,他一身黄袍在身,身姿高大威武,耳闊眉宽,天庭饱满,俨然一副帝王之相。
此时,庄断泪带着冷凝情与萧寒云走到了大殿之中。
不待众人行礼,冷帝便指着公主身后的萧寒云道:“此是何人?”
庄断泪拱手道:“回禀帝上,此人自称与公主相识,此时有十万火急之事启奏帝上。”
冷凝情一脸担忧之色,跪了下来:“父王,云哥哥他……他是我极要好的一位朋友!”
“朋友?”冷帝面容冷峻,深深看了萧寒云一眼,道:“凝儿你先起身。既是你的朋友,我倒要听听,他的十万火急之事到底是什么?”
萧寒云面容肃穆恭敬,拱手道:“启禀帝上。月州裴家与风州白家大有逆反之心。草民得到准确消息,明日午时,阵扎在帝都城外的数万江湖子弟,将从四门起兵,攻打帝都!而密谋此事者,正是裴、白二人!”
冷帝眼冒精光,眯着眼道:“此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萧寒云答道:“草民在帝都城中,亲耳听到裴世元的弟子与白城主,谋划此事的诸般详情。”
冷帝长袖一甩,冷哼一声,叹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凝儿,你可知父王深夜召你前来,便是因为此时。风云将起,帝都危在旦夕,你与庄叔叔速速离去罢!”
冷凝情脸色苍白,眼角已有泪痕:“父王又要赶我走?”
庄断泪在一旁道:“公主莫要伤心。且听帝上把话说完!”
冷帝苦笑道:“十年之前,父王命庄先生带你逃离帝都。为了掩人耳目,藏匿行踪,不惜将你送入乞丐群中。我知你心中有怨,你却不知父王也是迫不得已,只是为了护你性命!庄先生,此事由你来告知公主罢!”
庄断泪一脸宠溺地看着冷凝情,显然,他视这个公主,甚至亲过自己骨肉。
“十年之前,裴、白就曾聚兵帝都,以中州安危之由,逼迫帝上开启神封邸。被帝上以密匙丢失为由拒绝。裴世元不甘,竟提出‘血祭之法’,去开启神封邸。此法残忍至极,自然遭到帝上严拒。故而,裴、白二人恼羞成怒,欲发兵攻打帝都,是帝上连夜命我将公主带出城内,才避免一场旷世浩劫!”
萧寒云疑道:“却不知浩劫的起落,与公主逃离帝都有何关联?”
庄断泪一窒:“这……”
看庄断泪犹豫,冷帝便道:“告诉你也无妨。血祭之法,残忍狠毒,是通过上古密术,用我帝氏儿女之血,献祭作匙,开启神封邸……”
“什么!!!”
萧寒云惊骇失色,睁大了双眼,看向了一旁同样震惊无比的冷凝情。
冷帝幽幽道:“此时此刻,凝儿,你可明白当时为何父王令庄叔叔带你离开帝都了么?”
冷凝情雪白的双颊上闪着泪光,点头道:“父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凝儿的安危着想……”
冷帝道:“方今之势,更甚从前。裴、白二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神封邸,大有鱼死网破之意。我只好故技重施,但愿能保帝都与凝儿周全。”
说罢,冷帝走到冷凝情身旁,情深意切地替她拭去脸上泪痕,良久,又看着庄断泪道:“凝儿身命,孤就全然托付给庄先生了!”
庄断泪昂首道:“帝上放心!庄某定当竭尽全力,搭上性命也要护得公主周全!”
冷帝点了点头,道:“如此。你们三人趁着夜深,速速出城。帝都险恶,孤自有分寸应之!”
冷凝情万分不舍地看着冷帝,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殿外有位公公神色慌张而来,跪到冷帝面前,颤声道:“启禀帝上!宫外来报,都城四方城门皆遭敌攻破,此时正在往帝宫门外集结,敌人众多,应有数万之余!”
“什么!”
冷帝惊怒交加,与庄断泪对望一眼,却没想到,浩劫来的如此之快。
此时,又有人来报:“启禀帝上,裴……裴城主与伯赏秋在偏殿燃起大火,杀了宫门守卫,将宫门大开,与外敌里应外合,此时正朝大殿杀来。”
“既是如此,那便只有一战了!”
冷帝拔起殿前长剑,双目含煞,大喝道:“禁军统领尚武何在?”
十几名身披甲胄、手持长剑的武士从殿外赶来,一人拱手道:“启禀帝上,尚统领已带三千禁军抗敌于玄武殿前,各大帝氏族人也在宫门与敌死战,我等领尚统领之令,掩护帝上撤入后宫!”
冷帝截然道:“冷氏子弟,岂有撤退避战之理!殿外守卫几何?”
一武士道:“启禀帝上,尚有二百人,皆是极武!”
冷帝看向庄断泪,命道:“庄先生,你带公主与这位小兄弟从后宫杀出去了!”
“帝上!恕庄某人不能领命!如今帝都危急,冷氏有难,庄某若此时离开帝都,试问日后有何脸面去见庄家的列祖列宗!”
庄断泪一身黑袍飘然,棱角分明的脸庞之上已有视死如归之意。
“不错!帝都有难,中州子弟皆无退缩之理!”
萧寒云一脸傲然,深邃的眸子闪着阵阵寒光,他走上前去,冲冷凝情微微一笑,然后双手抱拳,对冷帝说道:“帝上,杀出去便是!凝儿在我身后,绝无分毫之伤,除非我死!”
冷帝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意气风发、大义凛然的少年,点头道:“不错!杀出去便是!”
说罢,冷帝高大的身影朝殿外走去。众人见罢,一一紧随其后。
偌大的帝宫之中,兵刃相交,杀声震天。大火汹涌而起,直冲天际,照得楼台宫殿亮如白昼。
冷氏子弟与众禁军面对数倍敌人在前,脸上仍无丝毫惧意,奋勇杀敌,一往无前,个个皆有视死如归之势!
苍穹星月藏匿不现,厚重的乌云密布成海,仿佛要向大地压来,吞噬万物众生一般!
秋风凛烈强劲,吹得城墙上的龙旗纷飞作响,曾经的玉楼绮殿,此时尽被鲜血浸染,尸首遍地,天地沉浸在无边杀戮之中!
白道生气势汹汹,带着众江湖世家子弟,率先杀在众人前方,手中长剑如同长蛇猛禽,嗜血斩肉,招招取人性命。
一时间,禁军节节败退,渐露颓势。就在此时,只听一声长啸,无数蒙面少女似从天阙而下,瞬间加入到禁军阵营之中,迎面朝世家子弟大军杀去。
蒙面少女个个武艺超群,身法迅捷,招招致命,甚是冷艳无情。
霎时,长风四起。
白道生大声道:“帝都冷家何时与血蝶宫成一丘之貉了!”
萧一笑一袭白衣,持剑立于楼台旗杆之上,笑道:“一丘之貉?这个词妙极了。不过,我看用在你们这帮乱臣贼子身上最为合适不过!白道生,听闻你三年前已臻煅魂之境,乃白家古今第一奇才。今日,就让萧某来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吧!”
说罢,萧一笑身化一道白芒,腾空而起。
白道生也不示弱,层层剑意闪着金光围绕在身,霎时持剑冲天而起,与萧一笑战做一团。
另一边,裴世元长剑斩杀几人后,冲伯赏秋道:“不成想血蝶宫也参与了进来。此时已无后退之势,伯赏兄我们杀入宫内,制住冷帝与公主,才是上上之策!”
伯赏秋点头道:“老夫正是此意!”
俩人长剑连斩,杀气纵横,剑光所到之处,人死物残,鲜血染红了长廊雕栏,分外刺目惊心。
不消片刻,裴世元与伯赏秋便杀出一条血路,飞身来到帝宫正殿前的广场之上。
殿前玉阶长台上,冷帝一身锦绣黄袍飞舞,公主冷凝情站在他的旁边,萧寒云与庄断泪分别立之左右。他们身前,是两百名身着戎装的极武护卫。
冷帝面罩寒霜,冷冷道:“伯赏兄!别来无恙啊?”
伯赏秋悠悠叹道:“血蝶宫罪恶滔天,屠我中州世家无数子弟。如今看来,我此次谋反,却是再正确不过的!”
裴世元长眉一挑,霸气威严的脸庞上挂着一丝嘲意:“血蝶宫竟是帝都冷氏灭我中州武林的一只鹰犬,真是令天下苍生寒心呐!”
冷帝笑道:“裴城主,只怕你是最没资格谈‘天下苍生’这四个字的吧!十六年前,你为了得到青蝶玉佩,不惜赔上你裴氏一族的性命,与风州白家联手制造了四大世家的惨案,我且问你,那个时候,你可曾怜悯过天下苍生么?”
裴世元鹰鼻微张,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阴鸷,缓缓道:“萧风来与云梦清二人食古不化,冥顽不灵,死有余辜!你们帝都冷氏最该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不对么?”
伯赏秋在一旁惊道:“裴城主,十六年前,云、萧两家灭门惨案。真的是你与白城主所为么?”
裴世元凄然一笑,大声道:“不错!寻得青蝶玉佩,打开神封邸,用长生诀救黎民百姓于浩劫乱世,是当年裴、白两位老英雄的心愿。我与白兄不过是依照族训为之。如今,一甲子之期已到,裴某就算背上千世骂名,也要杀入帝都,打开神封邸!”
“呸!”
庄断泪嗤之以鼻,讥诮道:“不过是为了神封邸内的长生诀罢了!干嘛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大义凛然?”
冷凝情听的一头雾水,却发现身旁的萧寒云一言不发,一直低着头,她分明看到,他的身躯在激烈地颤抖着,清秀的脸庞之上,充斥着无尽的怒火与杀气!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萧寒云低着头,紧紧咬着牙关,体内好似有赤焰地狱,在烘烤着、煎熬着自己的血肉与内心!
伯赏秋看了裴世元半晌,终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道:“我相信裴城主的为人。他所说的定然不假!”
远处闪过一道深寒剑光,却是伯赏景阳带着袖雪从裴家子弟中杀了出来!
当他看到伯赏秋同裴世元站在一起的时候,神情一怔,手中挥动的长剑也停了下来。
袖雪一脸急切,道:“爹爹!裴城主兴兵谋反,你为何……”
她忽然不说话了,她也不必再说!
庄断泪已经持剑与伯赏秋战了起来,这两个破境顶层的剑客相争,自然是杀气四溢,寒光剑芒闪烁不断!
裴世元横眉冷对着众人,无数杀意在他四周凝聚,霎时,黑芒闪烁炽盛,直冲云霄!
“想必诸位还不曾知晓,裴某早已臻入煅魂之境多年!如今,萧一笑与白兄缠斗不休。我看诸位,谁还能挡我去开启神封邸!哈哈哈哈……”
裴世元一声长笑,响彻四周,笑声狂傲不逊,决绝而疯狂!
冷帝泪脸色苍白,看着裴世元四周磅礴汹涌的黑色杀意,叹道:“却不想,裴世元臻入了煅魂之境,其真气浩瀚如山,怕是已到煅魂瓶颈也未可知也……”
说罢,他抬起头,望着如墨也似的夜幕乌云,幽幽道:“莫非真是天要亡我中州大地?神封邸倘若打开,结界阵眼一旦被破,千年前的历史又将重新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