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予是揣着一颗不安的心进宫的,她现在不是真人,难免会闯祸,而她最怕的就是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出什么岔子,也许多年来的心绪困扰着她,对所有不在自己掌握中的事情,她总有几分畏惧。
但看到皇上和蔼的笑容之后,一颗心便也尘埃落定了,她只当主座上那个尊贵的天子是一个和蔼的老大叔就好了,应该没那么可怕。
但是在皇上的身旁,另一张华贵的椅子上,坐着另一个人,此人面含朱丹,妆面精致而奢华,一身艳红的宫装衬的她比牡丹还要妖娆,举止投足间透着婉约的大气,这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林兮予心下敬畏这样的人,后宫这口井有多深她怎会不知?要想做到这个位置,手上该沾了多少无辜女子的血啊,想想都令人战栗。
似是感受到了她娇躯微微的异常,温暖自手心传来,她的手被握住了。
侧头对上林初珩关怀的眼神,林兮予怔了怔,摇了摇头,重又垂下了眸子。
皇上见他们这般恩爱,十足开心,“哈哈哈,初儿,想不到你也有要为人夫的一天啊,朕还依稀记得,那年你还跟在朕身后,吵着要和朕一起去打猎……”
一道声音插嘴道:“唉,父皇,那都是七弟六岁时的事情了,七弟现在已十八了,和那时自是不一样了。”
说话的是三皇子夏侯宇渊,声音沉稳洪亮,和他魁梧的身形成了正比,那气场俨然一位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眉宇之间皆是杀伐果断的刚烈。
林兮予这才注意到这个人,看着如此正派,她心里却有微微的不舒服,这种感觉她也说不上来,就是由内而外地对此人产生不了好感。
又一道声音响起了:“三哥说的对,我七哥啊,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屁孩喽,你说是不是啊,七哥?”
此人一身明晃晃的宫服,头戴象征太子身份的金冠,想来就是当今夏国太子夏侯林枫了。
身旁的人爽朗地笑笑:“那时年少,着实幼稚得很,不过本王倒是很想再和父皇狩一次猎呢!”
林兮予偷偷瞥了一眼身旁坐着的人,说实话,还真别说,这么多人当中,还是她夫君最亲切啊,是那种不做作的舒适,好像还有点少年气概在里面,恍惚间像极了班上那几个肆意飞扬的少年们。
这种想法着实不切实际,她此刻身在古代,哪里来的同学呢?
古代女子以夫为天,她虽对这些陈年旧滥不喜欢,但眼下自己处境不太好,她就委屈一下吧,听着他们聊天,自己默默地吃东西,也乐得自在。
本以为就这样默默地当个小透明就好,结果还是被点名了。
“七王妃自小便是惹人怜爱的的主儿,任谁见了都喜欢啊,还别说,要不是皇上将你赐婚给初儿,本宫倒想把你和枫儿凑一对儿呢。”
林兮予嘴角微微牵动,只是低着头,所以她无奈加无语的表情并不明显。
夏侯林枫听这话不乐意了,忙说道:“母后,您说什么呢,这七哥七嫂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哪轮得到我插足?”
皇后掩嘴轻笑,看向林兮予,娇柔妩媚的声音散播开来:“本宫可是听闻,七王妃自小和枫儿玩的好些,这要是再给七王妃选一次,可愿做这太子妃?”
这话林初珩就听不下去了,明摆着刁难人家吗?虽然他现在大可不必去维护她什么的,因为他压根就不是夏侯北初,但这公然让人难堪可就太邪恶了吧,这林熙儿愿呢,说她水性杨花,不愿呢,也可说她水性杨花,这皇后还真的是够意思啊。
这丫头一直低头吃东西,他还为她是胆怯,本想替她讨点公道,却见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朝大家都行了一礼,柔柔弱弱地说道:“承蒙皇后娘娘挂怀,但熙儿自小便听爹爹的话,知晓女儿家应谨守本分持家,如今皇上赐婚,是给熙儿一个家,熙儿自当欣喜不已,儿时太子殿下待熙儿就如亲哥哥一般,此后也希望太子殿下能觅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常伴君身才是。”
她这话倒是将自己的迫不得已说得明明白白,皇后不好再说什么,她要是再为难,就显得她刻薄了,于是娇俏一笑,看向皇上:“陛下,看看您,真是选对了人啊。”
皇上也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朕之前和林丞相商讨之时,的确想过是否要将熙儿许配给枫儿,但林丞相说,熙儿自小习惯了安安稳稳,枫儿闹腾惯了,女儿家还是早日生子安家为好。朕想想也是,便觉得初儿是个不错的人选,便才有了这一庄良缘啊。”
啧,想来这林丞相应该是夏侯北初的人,林熙儿还真是权利计谋上的筹码啊。
林初珩心里暗暗为这丫头感到心塞。多好一年纪不是,非要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彼时林初珩的话林兮予不甚知晓,但她自己也能隐约感受到自己之所以能有这样的位置坐在这里,恐还要依仗自己有个权谋得利的爹爹。
皇后又道:“初儿自小便文武双全,胆识过人,天下谁人不想嫁?七王妃这桩婚事,不亏,不亏。不过既已为人妻,以后还要多多为夫君着想,哪怕以后立了妾室也一样。小姐性子自当收一收,莫要给自家夫君添扰才是,安分守己是好,但该改的,也得改改。”
皇后娘娘的苦口婆心林兮予还真不大乐意听,但谁让人家是皇后呢?心里无奈,本想回应,身旁的林初珩却已先一步说道:“母后此言差矣,自当是儿臣照顾王妃才是,不必改变什么,怎样做能开心,儿臣也便依着,还望母后莫要为难王妃。”
他此话一出,不仅皇后,连其他皇子都惊讶了,这算什么?公然抗拒皇后?
太子心里一快,不禁哈哈笑道:“七哥对嫂子还真好啊,嫂子真有福气。”虽是他母亲不错,但刚刚那一袭话,连他都觉着过分了。
林兮予吃着糕点的手微微顿了顿,眸中闪过一抹不自然。
这家伙,倒是挺会宠妻的,嫁给他似乎不差吧?
一袭早宴人人心怀鬼胎,面露春风之际心底却一片冰凉,所谓皇室应该便是如此吧,林兮予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此次重生是对是错。
总之,先熬过眼下,再思索对策离开这里才好。
宴席过后,林初珩被皇上传了过去,林兮予便一人在皇宫里荡着。
这偌大的皇宫真是巍巍壮丽,曲曲折折总有走不完的路,于是悲催的,她走了许久之后发现自己迷路了。
刚刚没叫丫鬟跟着,这会儿她总算自己尝到苦头了。
奶奶的,林兮予,你怎么这么衰啊!
林兮予想呐喊出来,却蓦的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很浅,却很用力,似是故意要让她听到似的。
她愣了愣,转过身去看,只见一身华贵丝绸的夏侯宇渊缓缓朝她走来,嘴角还带着诡异的笑。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林兮予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怎么,王妃怕本王?”
谁的王妃故意被他隐去了,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她是他的王妃一样。
林兮予心里的不安被压制下来,秀眉微蹙,“三皇子有事吗?”
夏侯宇渊走到她两步之遥时堪堪止住了步伐,细细地打量着她这张脸,似是在端详什么令人垂涎的美食,那目光令她不舒服极了。
“王妃还真是貌美呢,怪不得会迷倒七弟。我原以为七弟是那种衷心于国政之人呢,想来在美人面前,也不过如此嘛。”
戏谑的声音令她好看的眉角拧的又深了几分,“王爷此番,就是来夸我好看的吗?”
“呵,蠢女人。”夏侯宇渊凑近她,一手挑起她的下巴,逼她只能仰视自己:“你以为他娶你,只是因为你的美貌?”
这台词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要不要都这么演啊,换个方式ok?这种下三滥的挑拨离间的方式,真够恶心的。
林兮予别开脸,往后退了几步,俯首谦卑地说:“请王爷自重,熙儿如今已是七王妃,自然是他想要什么,熙儿都会尽力去办到的,何止这区区美貌呢?”
“真够死心塌地的,他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吧?他可不是那种能轻易动真感情的人,你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何必这么认真?不如跟了本王我……”
“王爷说笑了,难道您就不是把熙儿当棋子?还是您是想和熙儿一生一世一双人?”
夏侯宇渊倒是怔住了,“这一生一世一双人,于男子而言,该是多么羞耻,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熙儿只是将爱情幻想得太过美好了罢,既然王爷做不到,便不要再说出诸如刚刚的话。”
夏侯宇渊冷笑:“你以为你要的,他夏侯北初就能给你吗?”
“他是我的夫君,我自嫁了他,便不会在意他做的事,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有何干?我爱他便够了。”
“真是感人的爱情啊,不知道你被榨干的那一天,还说不说的出这番话!”
拂袖而去,徒留下了一个傲气的背影。
林兮予愣了愣,明知道他在挑拨离间,却还是忍不住心里凉了一波。
难道自己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最后的命运真的会这么悲惨?
不安自心底衍生而出,她倒是怕了,怕再一次品尝那被人当做工具的滋味。
难道这一世也难逃那样的命运吗?不甘心啊,你该逃离的,林兮予,你该离开这些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