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早晨来得特别早，丰田村到金山村只有一二里路，阿山的小瓦厂就在丰田村和金山村之间的路上。靠西一块土地，大约十亩左右，四周白色的围墙，有二米多高，上面盖着自己生产的黑色小瓦，有一种古朴园林的味道。一座圆形的大土墩，青砖砌成，拱形的门，高高的烟囱，这是烧小瓦的窑。旁边盖着日明瓦的大棚堆着烧窑用的煤炭，一排塑料板房大概有三四间，一间放着工具，一间作为休憩的场所，一间是阿山的宿舍。左边不远处是广场，堆放着烧好的小瓦，右边是一块空旷的场地，可以汽车来往，装卸小瓦。
阿山一般5点多钟就起来了，把厂里的东西收一收，然后回家吃早饭。二三分鈡的路程，一会儿就到了。妻子早已烧好了早饭，两碗稀粥，一碟萝卜干或腌菜，吃的有滋有味。吃饱了，和妻子聊上几句，又回到小瓦厂。这时工人们也到了，七点钟乡下己经大亮，他们开始干活，立刻小瓦厂一番热闹的景象。
然而现在小瓦厂空荡荡的，不见一人。监督部门来了一次，过来四五人，他们一边询问一边作记录，拿走几块小瓦回去检验。不久，检验结果出来了，不合格，他被处以上万元的罚款，大门口贴上了不允许生产的通告。
阿山着急万分，请亲朋过来商量对策，大家都说监督部门是为了钱而来，既然已经罚款了，就不会来了。阿山愁眉苦脸地说：“假如再来怎么办？”亲朋说：“反正不能像以往一样大干特干了，有订单再干。把存货都卖了，别在堆那了。”
阿山说好，自此以后他常常隔三叉五地干活，或者是星期天，等公职人员放假的日子偷偷摸摸地干。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一晃一年过去了。一天监督部门又过来了，这次又是罚款，大门口贴上了不允许生产的通告，并且警告说：“这己经是第二次了，如果再发现你生产，我们不来了，交于执法部门处理。”
这下阿山怕了，不敢做了。振兴书记刚上任那会，走访乡亲，来到他这里，了解情况后说：“阿山你别急，这件事我帮你看看……”
阿山听了记在了心上，今天特意找来，寻求方法。运输、打包、装卸的机械都要生锈了，损失越来越大。他知道村委8点多钟上班，他8点钟就往村委走去。
振兴已经到了，他一般忙的时候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阿山推开门，振兴满脸堆笑地请他坐。阿山坐下，振兴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
振兴说道：“你的小瓦厂现在什么情况？”
阿山掏出一包烟，递给振兴一支，自已一支抽了起来，他吐出一口烟圈说道：“上面让办证，我多次去镇上，工商行政管理说我违规，要报市里批的，暂时不好营业，等通知。已经查处过两次，我现在是不敢做了啊！”
振兴抽了口烟，手很自然地放在坐椅上说道：“你的情况我问过了，市里去年刚出台的新政策，小瓦厂已经淘汰了，工艺落后，不符合现在的质量标准，你要转型。”
阿山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只想做小瓦，只要能营业，怎么着都行，我可以买一些现代机械化设备，达到他们的要求。”
振兴揺摇头说：“要求太高，投资都要几百万元，上千万元的。”
阿山心里一寒，说道：“门槛太高了，我确实干不了。”
阿山不死心，愁眉苦脸地说道：“我手下十位村民，都要生活啊！”他想不通，他们一直埋头苦干，十几年了，造出的小瓦千千万，上千户人家都买过，没人说过不合格。突然之间，说他不合格就不合格，要求办手续、办证。大地像刮了一阵风似的，干什么都要办证。所有的行业，都要办证营业。有些办证还算顺利，有些办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难办，为了生活又不得不办，让人心力交瘁。各种培训班应运而生，真假难辩。整天为办证奔波，实际的事没干。虽说大都办了证，也有少数没办证的依然在营业。他怀疑是敛财！于是他说：“如果找到人，花点钱办证，我也愿意。”
振兴想了想说：“金山村近年来搞新农村建设，这一片旅游开发，你的小瓦厂刚好在马路边上，影响美观，也是要求搬的啊！”
阿山说道：“这不是问题，我可以找个偏僻的地方开。”阿山大脑里立刻闪出一个偏僻的小村，离家只有一两里路，那地方好，很难发现，他说：“如果允许我再建，我一定达到他们满意为止。”
振兴为难地说道：“现在市政府对这块抓得非常紧，我也没权利答应你，一般一个政策下来，是铁的纪律，谁也不敢违背。”
阿山难过极了，多挣钱的行当呀！他干了几十年，光是那份感情，心里就放不下。可是门槛这么高，他全部家当放进去也不够呀！振兴说道：“你要了解形势，有心里准备。国家要求你停业，也不会让你亏本，你这么多设备和房产，一旦决定不干了，会有人专门来评估，给你补偿。”阿山沉默不语，他很想知道能补偿多少？振兴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他说：“我估计在一百多万元左右。”这次他找某位领导，某位领导获得的信息，专业对他小瓦厂的评估。
阿山眼里闪过一份惊喜，一百多万元，的确不少。对一位乡下人来说一辈子也挣不到，完全可以安度晚年。他突然感觉自己老了，这么多年强体力劳动，干活的时候不觉得，一旦息下来浑身筋骨痛，也许真的该退了。
振兴看着他说：“你回去再考虑考虑。”
阿山掐灭烟头，站起身，说道：“好吧！过几天回复。”
阿山回到家和妻子商量：他们年纪也大了，能有一百多万元，建一幢小别墅，过上舒适的日子，其余的支持儿子创业也一样。终于同意了。在以后的日子，小瓦厂拆了，他过着悠闲的日子，闲下来，谁家要水泥黄沙，他开着拖拉机到街上去拖，又回到二十年前的日子，风里来雨里去，忙得不得了，非常的满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