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会信你?长不长得高是由基因决定的,就算我生气也能长得高高的,保护好欣儿妹妹!”小男孩儿恼怒地瞪了眼姜珩,仿佛被姜珩踩到了痛点般恼怒的嘟着嘴。
姜珩:“……”
像看白痴似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姑娘,鼻孔中发出重重的冷哼还未落地,小宝就遭到了苏小璃的一记暴栗。
“小宝,妈妈教你的礼貌呢?”母子俩别别扭扭的相互别过脸去,发誓不理对方,吵吵闹闹得反倒像两个谁也不理谁的小朋友。
姜珩则笑眯眯地将脸扭到窗外,不刻意地偷看小男孩儿吃瘪的模样。
“欣欣一定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子,真羡慕她啊!这么小就被小宝放在了心上。”姜珩的眼睛里掉了满天星辰,明亮的瞳孔里笑意四起,温柔异常的扭过脸对着小宝感叹道。
“是呀,小宝总说长大了要娶她呢。”苏小璃打趣着摸了摸小宝的脑袋,两个人再度和解。
风带着春的温度和绿皮车嬉戏追逐,五颜六色的花儿在煦阳下微笑。严冬凛冽的季节到底是过去了,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生机勃勃的气息。洁白的车窗帘在阳光和风的挑逗下姿态婆娑。姜珩左侧脸的小酒窝里落满了春光,眼皮也在春的歌谣中渐渐越发沉重……
再醒来已经到达B市,不同于H市的高楼林立,灯火繁华。质朴的石板路连接着一座又一座静谧陈旧的镇子。路灯微弱光晕拉的人影明明灭灭。驳漆锈柱的灯竿笔直地伫立着,为归家的游子们照亮前行的路。
空空荡荡的马路在夜色的衬托下格外寂静,姜珩远远就瞧见路灯下的女人来来回回地搬运着货物。她满经风霜的脸上是岁月不曾馈赠给的优雅和倔强,即使身处于眼下的平庸岁月中,也永远挺立头颅。
一只手仍不服老的按着腰艰难地在大型货物钱江身子弓成一只虾子。
“妈?你怎么又一个人卸货呢,白姨呢?”姜珩飞快的跑上前眼疾手快地扶住李小允身后摇摇欲坠的生鲜箱,心里悬着一口气惊吓的连连颤抖“要是……她没有扶着箱子,那妈妈就……”
“珩珩回来了?我让你阿姨先回去了,货不多。妈一个人就够了。你快一边儿歇着去。”李小允眉眼笑着舒展开来,浅浅的皱纹也因为拉伸而淡化在灯光下,温和地催促着女儿离去。
昏黄的灯光填平了妇人脸上的沟壑纹路,又平白的添了一丝风情。发间的银丝在劳作间起起伏伏的滑落,姜珩来不及多想,忙不拾遗地快步上前搭手,合力把货物安置在小超市里。
“回家喽!”姜珩开心得走在寂静的街道口,灰暗的色调和不协和的精致建筑昭示着它曾经繁华的过事实。灯影拉得斜长,往日的车如流水马如龙变成窄窄挤挤的破旧单元楼。
简洁明亮的小房子里,灯光为植物打上一层绿光来,陈旧过时的沙发铺着细碎的黄色碎花布。低矮的冰箱发出巨大的声响,茶几随手丢的杂志凌乱的错落着。虽然房子不算太大,但五脏俱全,温馨感扑面而来。
“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缺钱了…?”李小允边打着毛线边貌似不经意地小心地询问着埋头吃面的姜珩,橙色的灯光下紫色的毛线泛着暖暖的触感,李小允的脸在灯光下明明灭灭。
“今天周五啊,我想你了!就回来了。”姜珩眉眼弯弯的抬起头来,碗中搅得欢快的筷子一顿,翠绿的香菜漂浮在洁白的清汤上,姜珩微微蹙眉又若无其事地低头喝汤。
“哦,明天妈给你炖点鸡汤,你看你又瘦了。”李小允温柔的替姜珩拂去嘴角沾染的葱花,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对面年轻的脸庞。时间流逝得飞快,往日矮矮的小姑娘也长成细瘦的大姑娘了,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她爸爸。喝汤的姿势像,有心事的蹙眉也像。李小允在心底无声得叹息道。
“真的?”姜珩眼睛一亮,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引得李小允苦笑不得。母女俩又黏黏糊糊的说了会儿话,姜珩就被李小允催着赶着去洗漱。
简单的洗漱过后,姜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书桌和床已经变得驳漆斑斑没有丝毫美感,窗帘也陈旧掉色。原本洁白的墙壁因为梅雨时节的湿气和时间的摧残而发灰发暗。整座屋子散发着老人迟暮的腐败感,但掉色的窗帘干干静静的悬挂在床头,地板也是一尘不染,足以看出主人的用心。
姜珩拉过一把椅子静静的坐在灰色墙角的破旧箱子边,一大堆的人型玩偶夹杂在各色模型中间,那是姜珩少年时期最为珍贵的记忆。昔日风靡一时的卡通人物早早退出银屏,只有褪色的斑驳玩偶空空荡荡的纽扣眼睛瞪着天花板的黑斑。仿佛在称述自己当年的大红大紫。
寂静和夜色简直是思念最好的催化剂,此刻无边的春色像是畏惧黑夜的摧残般潜逃的悄无声息,只有一弯残月挂在远处的天幕。
姜珩面无表情地缓慢把手伸入箱子里,她明明冷着脸也没有情绪的波动静静望着玩偶黑色的玻璃眼珠,双肩却止不住的颤抖,从没有一个人像她那样平静的瞬间突然就失控。她的眼眶红的厉害,可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魏哥哥回来了,你们知道吗?”姜珩闭着眼轻轻地呢喃细语,眼角痛苦的红色在暖色调的灯下闪闪发光。
箱子里的玩偶仿佛沾染了哀愁,连咧着嘴傻笑的哆啦A梦的纽扣眼里也流露出难过和同情来。
过了好一阵儿,姜珩抽出箱底的一沓发黄的纸样来,珍贵的如同捧着世界上最心爱的宝贝。“魏之光”三个字密密麻麻的集满了整张纸,缓缓地一张张的翻过去,纸张由发黄发脆到发灰到洁白无瑕,最开始的字迹由歪斜到工工整整。
姜珩抽出黑色水笔认真地填上魏之光的姓名,神情专注地近乎虔诚。“魏哥哥,生日快乐呀!”
那时候姜珩刚刚搬家到B市来,姜家的银行账户和流动资金全部冻结。
家里连支像样的笔和纸都没有,姜珩和李小允牵着手走在路上,到哪里都被人指着说一句“她爸爸是吃牢饭的!她们也不是好东西!”附近的小孩子见了她就四散开来,更别提还有用石子远远地丢砸姜珩的玩劣顽童们。
李小允抛头露脸地在街道上贩卖蔬果,二手衣物等。每次回家累的连饭都吃不下匆匆替姜珩做了饭又急着赶场子,占位子。养尊处优的夫人、叱咤风云的经理如同上辈子的事情散入云烟,李小允一人在偏僻的沟壑中苦苦挣扎。
姜珩知道母亲辛苦,自己难过了瘪着嘴也不敢哭,没有小伙伴愿意陪她玩耍说话,她每天除了上学和写作业之外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抽出一张张演草纸一遍又一遍的写魏之光的名字,写秃了一支支便宜的铅笔,写满了一张张粗砺的稿纸,姜珩舍不得丢掉有关魏之光的所有东西,就小心翼翼的将纸张包好,悄悄的锁在箱子里的最底层。
那是她最为艰难困苦的生活里唯一的精神藉慰,是她自云端跌破脑袋后舔舐伤口的唯一方法。魏之光就是她的救赎,她无法张口形容少年的好,她也不敢拉他一起下地狱遭受众人的唾弃。姜珩从未提起过风光霁月的魏之光,就连李小允也在麻木的生活下淡忘了女儿的心事,只有姜珩自己知道表现出的不在乎是假象,她从未忘记自己的小哥哥。
谁也不知道她用这种方式思念魏之光,只有满箱子魏之光哄诱她好好学习的小玩具们知晓她的秘密,它们在姜珩每一个情绪崩溃或高涨的时段里听她念叨魏之光,黑色的纽扣眼珠在暗夜或清晨无悲无喜地凝望着姜珩,并见证了她思念的长度和深度。
“魏哥哥。”姜珩怀里紧紧抱着纸张,眼角的泪无声滑落在枕头上,在暗夜中沉沉的睡去。
H市的某落地窗前,眉眼疏朗的男人静静的站立着,手中的烟一点点的焚烧出特有的香味。他的眼神儿像没有焦距般飘向远方连绵起伏的高楼大厦,手上的慕尼黑大学校徽在夜色下闪耀出金属光泽来。冷风吹得男子黑色衬衣鼓动飞扬,魏之光不为所动的笔直站立。他的眼眸漆黑一片,线条流畅的英俊脸庞结着一层冰冷的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