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梦见大黄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应该是我养的最后一只狗。
我和大黄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一的某次选修课下课,那时的我并没有什么朋友,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教学楼门口,突然看见一群人在逗一只大白狗。
不得不说那只大白狗确实比其他狗长得讨喜,性格温顺,虽然毛脏脏的,但是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也有点可爱的感觉。
有些女孩子不怕脏就去那里摸那只大白狗,我生性喜狗,也想上去凑个热闹,突然看见那只大白狗旁边一直站着一只大黄狗。
“过来,来,过来。”我蹲下来,去唤那只大黄狗,可是它却迟迟不肯过来,反而好像在用一种嘲讽的表情看着我。
“来,过来。”我从兜里拿出了作为晚餐的鸡胸肉和鸡腿零食,剥开之后拿在手中喊着那只狗。
这时候那只大狗看见鸡肉,迟疑了好大一会,开始一步一试探地向我走来。
那是一只标准的中华田园犬,标准的野狗,但是让我惊讶的是这只野狗皮毛竟然柔顺油亮的不像一只野狗,眼神炯炯有神,大腿肌肉健壮而又有力。
“来,吃。”我把鸡腿拿在手上,离他鼻子只剩下一指宽的距离。
它仿佛惊讶,我竟然没有把鸡肉扔到地上,直挺挺的拿着,不怕它咬到我么?
迟疑了好大一会,一会儿看一眼鸡肉,一会看一眼我,思索了大概有十几秒钟时间,那只大黄狗猛然伸嘴咬那块鸡肉。
“嘿嘿。”它的嘴怎么可能有我的手快呢,我立马一抽,它扑了个空,然后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我。
“来,吃。”我再次把鸡肉伸过去,这次它不看鸡肉了,只是拿那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我。
我从它眼神中看出了无奈和瞧不起。
“吃吧。”我自讨没趣,把鸡肉扔到地上。
它开始吃起来,我想在它吃鸡肉的时候轻轻地摸一下它,但是手还没有伸到狗头上,它就立马叼着鸡肉跑到了远处,回头望我一眼,然后迈着小步子跑远。
这是我和大黄的第一次见面。
后来,大概有七八次吧,每次选修课下,体育课下,我都愿意备一两根火腿肠或者一些鸡肉鸡蛋喂那只大黄狗,久而久之,那只大黄狗也认出了我,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喊它大黄了。
终于在有一次体育课,我摸到了他。
那时它其实已经对我没有什么戒心了,在我腿边吃着火腿肠,比起之前好几次离我有五六步远到现在到我腿边,火腿起码吃了五六根。
我蹲下来给它剥着火腿肠,趁他不注意,猛然在它头上摸了一把。
它身体瞬间一激灵,咬着火腿肠的嘴也停了下来露出了獠牙,身体微躬。
我不怕它,从小到大不知和多少只狗打过交道,我只是单纯的从它头部一只顺到腰部,一次又一次重复地抚摸着,久而久之,大黄知道我没有什么恶意,也收起了獠牙,开始继续低头吃它的火腿肠。
后来全班人也发现了,每一次上体育课,总会有一只大黄狗在操场旁边的小卖部等着我去给他买火腿肠,无论理我多远,我只要扯着嗓子喊一声“大黄”,这狗就也不管其他人,以一种飞奔的速度向我跑来。
这狗很聪明,操场,教室,餐厅,宿舍这些地方它统一是不去的,只是站在门口等我出来。
后来啊,高一我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放学回家也是一个人,后来每次这狗就送我回去,把我送到校门口大概七八步的距离之后看我一眼再回去,每天中午我来的时候就在我旁边蹦跶送我到教学楼。
高一上学期就是这样过去的,我也渐渐清楚了学校的野狗是怎样一个组成。
学校那时总共有三只小狗,大黄,大白,二白,两个母的一只公的,大白二百都是大黄的老婆。(呸,渣狗。)
我在喂大黄的时候同时也会喂其余两只狗,有些喜欢狗的同学会把二百叫小白,大黄叫阿福,后来慢慢地,也跟着叫大黄了(小白还是没有改过来)。
因为你叫它阿福它是不管你的,你叫它大黄它才偶尔转头。
我那时从来没有听过大黄叫,看起来特别精神的一只狗,但是就是不叫。
直到有一次,我在喂大黄的时候,班里特别漂亮的一个女孩子郑辰瑛找我有事搭话,背对着她的我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汪!”大黄突然不吃东西了,看着郑喉咙突然发出呼噜声,然后接着是想雷鸣一般的吼声。
这狗是真的精神啊,声音清脆具有爆发性,带有攻击性的吼声让很多学生不禁转头看了它一眼。
“哇。”郑明显被吓到了,向后退了几步。
“嗯?怎么了有事么?”我这时因为它的吼声才发现郑的到来,转身问道。
“你和这只狗好亲啊。”郑也一时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只记得那只大黄狗的吼声。
“我以前养过狗。”我笑,继续摸着脚边的大黄。
大黄往常只对两个人最亲,一个是食堂的大爷,一个是我,后来我才知道这黄狗平常吃的都是我们剩下的饭菜,怪不得这么精神。
高中那一年,我吃的最多的狗粮反而不是人的狗粮,反而是大黄大白每天在我面前溜达恩恩爱爱的样子。
真·狗粮。
第二年春天,大白产崽了,三只白色的小狗崽。
如果不是因为二白是一只母狗,我可能会以为渣狗被绿了。
二白长得并不好看,年龄大了加上牙齿外露,有一种长残的感觉。
所以大黄这个渣狗只和大白玩,最后玩出了三只小狗崽。
大白产的三只狗崽是全校那时爱狗人士的新闻,甚至不喜欢狗的小女生那时也会在选修课和体育课去逗那几只小狗。
我记得那时印象特别深刻的画面,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一个平常不识烟火气的一个人,那天竟然也蹲下来去用手抚摸着小狗,眼神中带着宠爱。
大白的家在我们班门口(一楼)的那个花丛中,一些爱狗人士给里面放了垫子,牛奶和一些营养品,三只小狗茁壮成长。
差不多过了半个月吧,有一位戴眼镜的老师见到了那几只小狗,喜欢的不得了,就把其中一只带回去养起来了。
我那时就在旁边,我和大白都没有阻止,或许它知道,让老师养着比自己养着存活率更高吧。
大黄那段时间也知道把火腿肠叼回去给儿子女儿们们吃了,皮毛比之前看起来略微暗淡了一点,可能是因为年龄大的缘故吧。
我根据以前养狗的知识,估摸着大黄应该是四岁半了,折合人的年龄差不多二十八九的样子,那时即将从青壮年狗狗变成中年狗狗的岁月。
后来,听别人说,剩下的两只小狗崽貌似被一个同学还有食堂阿姨各领走了一只,总而言之都不见了,又回到了大黄大白的二人生活,阳光偶尔洒在大黄大白的身上,暖洋洋的。
你问我二白呢?说起来很奇怪,自从大白产崽之后,二白就很少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了,我偶尔见过那么几次,二白毛色黯淡,狗眉毛全部脱落,那时年龄大了,即将老掉的症状。
后来,有一次选修课下课,所有人围在大白的旁边,大黄机警,只是在远处远远地看着。
我也疑惑,所以就去那里去看大白,大黄见我来了,才跟着我往人群中走去。
大白流血了,后半身狗毛上全是血。
“这是怎么了啊?”周围的同学问,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去摸大白,可能是害怕大白有传染病吧,那种样子一眼看过去就是一只病狗。
我摸了一下大白的肚皮,肚皮上没有伤,只有狗慢慢老去的老年斑,看了一眼后面,大白的伤口主要是腿部和尾部渗出来的血。
“应该是内伤,估计是那时候产崽的时候没有修养好就直接跑动了,后面伤口裂开了。”我推测了一下,对周围人说道。
大黄在旁边用鼻子点了一下大白,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那一年暑假,一个女孩子,我不知道她的姓名,在空间,朋友圈以及贴吧发了推送,众筹救大白。
我没有捐钱,我那时很怀疑那件事的真实性,恰好那时候刚好周围有了几个朋友,开始有自己的圈子了,所以只是选择把家里的牛奶拿了几瓶给大白喝了,尽可能地保证它的营养,希望她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恢复过来。
后来,那个女孩真的把大白接到动物医院去进行治疗了,从头至尾我不知道哪个女孩叫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到底自己花了多少钱,不过真的是一个好人啊。
我高二开始和孙楠他们有搭子了,加上自己开始收敛以前张狂装逼的性格,开始有那么几个朋友愿意和我聊天了,虽然还是有人对我有看法,偶尔嘲笑我,到高三也没有消除,但是已经不重要了,上下学上下课有人可以聊天,我感觉挺好的。
那一年没有怎么和大黄大白玩了,没有直接下课就去找大黄玩,只是在体育课上偶尔逗逗它们,给他们买一些吃的,摸摸他们。
高一也来了一帮新人,他们对大黄大白挺好的,甚至有些时候我感觉有些吃醋,感觉自己在大黄那里有些失宠。
我曾经想训练大黄,感觉大黄这么聪明已经能记住自己的名字,那么是不是可以训练的像那种家犬一样?
每一次我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大黄每次都是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我,我在它心目中,可能是个喂食的或者朋友吧,总而言之肯定不是主人。
应该是朋友吧。
高二那一年那么过去了,大白年龄大了,大黄也进入壮年。
高三那一年发生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大白死了,被学校毒死了。
“哈???”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要知道我们学校是全省出了名的自由民主,向来都是以半个大学自称。
可是大白就是被毒死了,因为它咬了人。
说实话我到现在对这件事情还是不信的,你说大黄咬人我信,大白是全校最温顺的动物之一,就连小孩子拿脚替它它也只是躲开,不会进行反抗。
但是学校的通报就是这样。
事情的经过,我听学校一位老师给我说了,二中的两个学生翻墙来到我们学校,也不知道为了做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而言之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大白咬了,家长找上校长,赔了十几万,校长没办法只好毒死了大白,留了大黄一命。
校长也没办法啊,我懂。
毕竟有些时候狗不一定不如人,人不一定就比狗强。
我也慢慢接受了大白死掉的事实,不像其他人那么义愤填膺地骂学校或者骂二中的学生,只是单纯的喂着大黄。
有一次,我在行政楼门口在喂大黄,被一位老师看见了。
“以后别喂狗了!”那个老师带着劝诫的语气对我说道。
“知道了。”我把火腿肠扔远,大黄跑到远处去吃了。
再后来,大黄就被断出去了,学校的校门就像那时的教室超市操场大门一样,大黄再也不愿意进去。
但是学校还是继续养着大黄,至于这件事我怎么知道的,我见过食堂的阿姨把剩下的饭菜很刻意的扔到后门的垃圾桶附近,大黄就在那里去吃,每天上下学,大黄就在学校后门等我,然后我去后门小卖部买一根火腿肠给它吃,那时它已经要和很多只野狗一起分吃的了。
学校的日子回不去了,我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吃饱。
再后来的后来,我高三毕业了,去了东北,上了大学。
在东北我认识了很多的朋友,认识了很多的人,不像高中,我朋友就那么几个人,那时朋友已经多到我快记不住名字,需要每天很努力地去记名字才可以记完。
偶尔被周佳博他们在饭桌上问我人名字罚酒,也喝了不少了。
学校没有野狗,但是有三四只野猫,我大一就去做了两次流浪猫志愿活动,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忘记她名字了(不好意思),只记得她网名叫“淡眉目”,貌似流浪猫活动就是她组织的。
学校有三只常住居民猫,一只特别胖的白猫,一二教是他的领地,还有一只牛奶猫,胖的压炕,貌似是书店养的。
还有一只渣猫,见到每一个小姐姐都愿意往上蹭一蹭,一点也不怕人。
学校南门那里有一家小卖部,那里还有一只蓝猫。
一名书店其实也养了一只小白猫。
东北人真的很喜欢养猫啊,猫咖的数量都比西北多得多。、
在冬天寒假,我从大学回到学校,天生爱浪,不打游戏,只喜欢出门溜达。
在有一个没有雪也没有风的夜晚。
在高中母校的十字路口,我遇见了我的老朋友。
老朋友年龄已经大了,皮毛没有那么油亮了,眼睛也没有那么炯炯有神了,腿上肌肉依旧健壮,但是走起路来不是很稳了。
我看见了,它眉毛快没了,就和那时的二白一样。
狗到底老没老就看它的眉毛,如果眉毛全部脱落的话,也就代表这狗活不过半年了。
我既惊讶于它还活着,又心疼它还活着。
“大黄!大黄!”我对着它喊了两声。
它转头看见了我,站了一会认出了我,然后想我走去。
“走,我去给你买火腿肠。”我看了一下时间,十点十六,可能买不到火腿肠了。
我一边喊着它的名字,害怕它年纪大了跟不住我,一边带着它找开着的商店买火腿肠。
从学校前门一直走到后门,我害怕它跟不住我,一直回头看。
它时而站一会不再向前,只是远远的观望着我,我反复叫了三四次它才迈着步子跟上我。
年龄大了,耳朵不好使了,眼睛不好使了,腿脚也不好使了。
记忆也不好使了,认不出它以前的主子了。
不,是他的朋友吧。
就在一次次的呼喊中,我始终找不到开着的商店。
大黄也最终失望,远远观望了我好长时间,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从此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大黄。
大黄,谢谢你陪我三年的高中生涯。
大黄,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