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婷月的眼眶渐渐湿润了，他如此坚持，皆是为了她。
一举一动，尽显世家公子的风范。
这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弱了。
指节泛白，连沾墨水的动作都不再利索，却意外的固执。
固执的遵守读书人的气节，永远云淡风轻。
一口气轻轻哈出，白雾在他鼻尖升腾。
顾婷月再也看不下去了，小小的退后了两步，果断转身。
她的不忍，林清晚都看在眼底。
有些窗户纸，自己捅破会比别人帮忙来得更有效果。
搓搓手，打道回去了。
皇帝一个兴起，竟和群臣商量起家这个字眼了。
不过是一些中规中矩的回答，并不出彩。
林清晚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的顾怀瑾。
却被逮了个正着。
冰天雪地之中，淡淡的梅香和酒香完美的糅合在一起，一众讨论声之中，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对视，笑意渐渐浮现。
于人群之中，眼里只有对方，这种莫名的感动围绕着她。
然后，她就被皇帝点名了，“清晚，你既然是出题人，说说看你的想法吧。”
她倒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直言道，“回皇上的话，清晚剑走偏锋，想法与诸位大人皆不同，若陛下权当听个乐子，那臣女愿说。”
皇帝一愣，指着她冲顾怀瑾说道，“你瞧瞧，这是变着法子跟朕要赦令呢，不过你越是这样说，朕越是有兴趣，说说，不管你说出什么来，朕都不会责罚你。”
林清晚环顾四周，再开口时随意的姿态已然不见，一本正经说了起来，“诸位大人的意见说来说去，不过是千万家造成了国，有国才有家，而臣女的观点恰恰相反，有家才有国，国是千万家。”她微微欠身，方向是诸位大臣，言辞突然犀利起来，“连小家都照顾不好，何谈治理国家？空口说瞎话，唬百姓罢了，和谐的内务关系造就了男子的事业？那臣女能否说，事业有成全靠家庭，若事业低落又得归功于女人，女人倒像是个推动者？”
这一句质问，在场的男子脸色一僵，面色不虞。
出格的话，早有人压不住了，站起来呵斥她，“县主，您这是什么意思？男子不把重心放在事业上，难道天天混迹秦楼楚馆吗？”
林清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人脸色更加难看。
“大人，您瞧您这例子举的，怎么？秦楼楚馆是您的家不成？”
“你！你这是诡辩！女子生来便是主内，消除男人在家中的困扰，更好的，更好的服务男人！”一个激动，他连服务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是他的心声，也是在场众人的心声，男主外，女主内，是所有家的生活模式，就连帝后亦是如此。
“哦，听起来大人对女子很是不屑，可您还记得您是令慈生出来的吗？古人有云，夫妻间相敬如宾，您需好好学上一学了。”
那位大人冷哼一声，愤愤不平的坐下了。
林清晚缓下体内涌动的火焰，垂眸，“这不过是臣女的拙见，望陛下见谅。”
她半蹲，寒风拂过她的耳畔。
皇帝一言不发，神情莫测。
风吹起她的衣袖，顾怀瑾默默地看着那个坚毅的女子，她不同了。
即使面对着最有权势的人，亦不肯放弃自己的见解，以她的才智，说一些皇帝爱听的也不是不可，偏偏要如此。
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众人亦提心吊胆，时刻准备着跪倒在地，平息皇帝的怒火。
半晌，高位上的男人开口，“县主的意思是，女子不该被困于内宅，亦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帝王心莫测，这问话之中更是重重玄机。
只听得林清晚干脆的回答，“是！”
立场坚定，声音虽小，却冲破重重阻碍，钻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中。
皇帝朗声大笑，“好，县主好想法，景王可是捡到一个宝贝了。”
众人或是诧异，或是惊叹，这一场惊心动魄的论述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橘色的火光渐渐熄灭，变成灰色，又随风折断在香炉内。
田公公高高扬起手中的棒槌，敲在黄铜锣上。
“咚”，响彻了御花园，惊走了一林子的飞鸟。
考场上的比试者放下手中的笔，不再动作，静静的等待收取。
“欸，你怎么样啊？我还没来得及写完，这次怕是要败了。”
另一个男子垂头丧气，不住的摇头，“我也是，时间太短了，我才想出两个见解，尚未润色好，便敲锣了。”
“完了完了，果然还是比不过远道而来的皇子，下笔极快。”
议论声四起，小宫女鱼贯而入，手中端着早就备上的暖炉和吃食。
紧张的氛围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轻松愉悦的氛围。
清点完卷纸的数目，十位考官就开始紧锣密鼓的翻看，打分。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最后入围的名单诞生了。
宁清远紧紧的攥住自己的衣角，死死地盯着内阁大学士手中的名单，却怎么也看不穿背面的名字。
紧张的不止他一人，连顾婷月的手都有些颤抖。
看的林清晚一阵好笑，“你这是怎么了？也不是你在比试，在害怕什么？悄悄告诉我？”
顾婷月索性装过头去，不看她，粉红的耳垂暴露在空气中，眼神却依旧盯着手中拿着名单的田公公。
对照着名单，缓缓报出入围的名字和分数。
场内一片寂静，恨不能踮起脚尖，催他报的快一些。
……
“第一名，宁清远，积50分。”
顾婷月面上风轻云淡，却死死地捏住了林清晚的手，激动的不行。
林清晚压低声音，“松手，快松开！痛痛痛！”
意料之中的结局，某人不愧是京城才子。
宁清远不悲不喜，一派自若的接受众人虚伪的恭贺声。
魏汉轩是第五名，不知为何，这人总会时不时的用那双狭长的眼眸望他，令人不寒而栗，“恭喜宁公子了。”
他默默挺直了脊背，目光疏离，“皇子亦不差，能与你较量是我的荣幸。”
顾怀瑾也注意到了，眉头紧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