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右手按在江临肩头,顿时酸麻蹿上整条手臂,她睁开眼,青衫微微一笑,捏着她手腕到齐简之面前,微笑道:“你瞧,不是活蹦乱跳的。”
齐简之跟着站起,目光落在江临手上,道:“你又要拿土丢我是不是?卑鄙无耻。”江临额头冷汗淋漓,疼得浑身没半点儿气力。齐简之见了,心有不忍,便哀求黑衣男子松手,黑衣男子确认道:“你要是再被她气晕,我可不管了。”
齐简之半羞半恼地拉长声:“哥,我哪有那么不济,你快松开她,我问问她。”黑衣男子松开手,江临看向手腕,已青紫一片,她暗暗将此仇记在心里,愤声道:“你问我什么?”齐简之鼓着脸颊道:“你凭什么不信我,我乃堂堂忠勇王世子,怎会扯谎?”
“齐简之!”青衫男子想要制止已来不及,齐简之回头见青衫男子面色微沉,回想自己方才所说,“啊”一声抬手挡在嘴边。青衫男子走过来,扭住他耳朵道:“你是猪吗?”齐简之“哎呦哎呦”像往日般叫得极其大声,以求唤起哥哥爱怜,别再打他。可这次,青衫男子大概真动怒了,不但没有松手,力道反而加大,齐简之脸上挂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江临暗道:怂货!倒是打他啊,扬起拳头打他脸,用头顶他胸口、抬腿踢他,再不成抓他、饶他、咬他,哭有什么用?亏你还是王府世子,和个酒囊饭袋有何区别?江临兀自给齐简之加油鼓劲,可齐简之喊了两声“疼”后,便开始认输,呜咽地道:“哥,我不是有意的,你别生气,再说,她一北朝妇人,肯定不知道的。”
青衫男子松开手,在他红通通耳朵上揉了一把,道:“下次别想我带你出来。”齐简之破涕为笑,竖起两根手指,嬉皮笑脸地摇晃他的手臂,道:“哥,我发誓再也不闯祸,你不要不带我出来,好不好?哎,她又跑了。”
齐简之迈着八字步追上去,喉咙沙哑喊道:“喂,你别跑,你给我站住。”江临加快步伐,可到底女子腿短,眼见就要被追上,她索性停下步伐,弯腰从地上抓起两把土朝齐简之扔去。齐简之早有防备,成功躲开,江临再扔,齐简之再躲,如此反复,两人倒像是黄髫小儿在做游戏。青衫男子站在一旁,嘴角扬起微笑。
江临心中担忧阿齐,心渐渐急躁,齐简之却玩得高兴,叫嚣不已。江临抬起右臂虚晃一招,趁齐简之躲避时机,整个人扑倒他身上,将他压倒在地,掐着他脖子对青衫男子道:“喂,你快把门给我打开,不然我掐死他。”
齐简之刚满十五岁,正是对男女情事萌动之龄,江临扑来时他便慌了手脚,鼻尖尽是女子之气,此刻她屁股软绵绵压在他小腹上,他脑里混乱成粥,呼吸不畅,脸孔通红。
青衫男子微微一笑,道:“你掐吧。”江临手下用力,凶狠道:“你再不打开,我可真会掐死他的。”青衫男子道:“无妨,你掐死他后,我便掐死你,到时将你二人合葬,做一对**妻,在阴间也有个照应。”齐简之脸若滴血,大姑娘一样羞怯地瞄一眼江临,又速速移开,可下一秒,又忍不住望过去,见她红唇紧抿、心事颇重,心下一软,“哎呦哎呦”又喊了起来,“哥,救我,我快喘不过气来了,你就给她把门打开吧,反正她也不是坏人。”
江临疑惑地盯住齐简之,却以为他在耍花样,拔下髻上木簪,比在齐简之喉咙上,瞪了一眼青衫男子,道:“你正值青春年华,正是纵马长街、欢场摘花、把酒唱诗,享受荣华的好时候。若是死了,躺在冰凉泥土里,蛇鼠咬你肉,虫蚁喝你血,不足一月,你这漂亮亮的小脸蛋就化为白骨。怎么样,怕不怕?”江临将木簪移到齐简之脸蛋上,小拇指不小心碰到肌肤,只觉细腻温滑如同女子,想起先前怀疑,手不由向下移到他胸前,却是硬邦邦,丝毫不是女子的温软。
齐简之目瞪口呆,血红之色从脖颈蔓延到头顶,犹如涂了染料一般。江临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了?”齐简之见江临无事之态,突地羞恼满腹,并拢双手将江临推下去,扯着喉咙喊道:“你,你,你,你不要脸!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摸我!我还是童男子,还没有过女人,你都成亲了竟然还来摸我?”
齐简之力气极大,江临跌倒在地时,左掌擦过地面,磨掉一层皮。齐简之盯着她手上如鱼鳞般层层白皮,神色讷讷,小声道:“我不是有意的。”
若还是清平县主,江临也会失色,可近日受伤对于她已习以为常,况且这次连血都没见,不足为意。江临吐了两口唾沫,用手指涂匀,甩了甩,吹口气,将头上布巾解下包上,便算了事。
齐简之瞪着圆溜溜眼睛,诧异道:“你不嫌脏啊?”江临白他一眼,道:“口水可以促进愈合,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喂,”江临举着手到青衫男子面前,“我承认方才拿石头打到你是我不对,可我真不是有意的,眼下我也受了伤,我们就互相抵过好不好?喂,你,你看什么?”
江临低头,见满头青丝垂落颈边,才意识到簪子、头巾都被摘下。她抬头向齐简之周围打量,齐简之一双黑豆子跟着溜溜地转,忽地江临双眼放大,他也将眼睁得大,就见他哥黑色靴子地下,卧着一根木头,木头顶上雕刻一尾小鱼,活灵活现,煞为可爱。齐简之指着道:“你的簪子?”江临深吸口气,在青衫腿边蹲下,小心拂去小鱼上灰尘,极力压抑着心内火气,道:“这位公子,能将尊足移动一二吗?”
此时流云散、银月出,清辉满人间。青衫男子低下头去,见江临乌黑秀发垂在脸侧,巴掌大的小脸只余尖尖一角,更显双眼灵动,星辉闪跃。夜风吹拂起她鬓边几缕发丝,好似春日细柳抽芽,轻灵地在月色中翻飞。青衫男子思绪渺然,总觉得眼前这番月色迷离、林木清幽情景,似乎在哪里见过般。而那时又好像并没有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可再细加思量,仿佛又有,一时之间,竟陷在有与无、无与有虚妄之境中。
齐简之见兄长眉头深锁、双目放空,走上前去拉住他胳膊,小声道:“哥,你踩到人家簪子了。”青衫无声地望向齐简之,好似美梦被扰,脸上极为不悦,过了片刻,他突然醒悟过来,低头看一眼脚下,随即迅速抬脚,双手背于腰后,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