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经有了晓峰的线索，许多人便离开了，再加上今天天气实在是冷，小区里又变得萧索起来。
李艳就站在小区门口张望着，希望她儿子突然从某个地方跑出来，抱住她跟她说：妈妈，我跟你闹着玩儿呢。
“咖啡朋友，你还不走吗？现在已经十点半了。”乔遇见叫他咖啡朋友已经叫顺了嘴，而且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老丁？好像跟他没那么熟；柯先生？是不是听起来又太客套了；一丁？呵呵，有点儿肉麻。
柯一丁没有回答她，而是就在破旧的小区里走了起来，直接走到了傻福卖茶叶蛋的摊位。
这个摊位就在小区入门之处，不像其他摊位在小区门外。
“他为什么在这里卖茶叶蛋？”柯一丁问道。
乔遇见解释道：“我认识傻福，他挺可怜的，五十多岁，智商又不高，在外面摆摊容易被路人欺骗和欺负的。他卖的茶叶蛋很好吃，而且比外面的便宜，住在这里的居民都知道，来回经过都会来他这儿买个蛋吃，我也吃过，味道很特别，真的比外面的好吃。”
柯一丁说道：“这样啊，下午我曾经过这里。”
他又看了一眼摊子，摊子是用一个麻布棚子搭建的，棚子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床，和老式烧煤的老炉子，看来冬天摆摊的时候，傻福会在这里休息和取暖。
这种破旧古老的摊位，以及古老破败的炉子，还有那个锈得看不出颜色的铁床，是柯一丁在电视剧里都没有见到过的。
郑有正已经出去排查近两个小时了，他确定李归来搭乘了一辆开往他市的汽车，他联系的交通警察和客运部门努力截获这辆车。
乔遇见祈祷说：“但愿李归来只是想拐卖儿童，不会真的对晓峰做什么坏事。”
柯一丁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不去跟着查案而是留在这里？你不是特别想当刑警的吗？”
“啊？”这是他第一次问她跟案件无关的事情，“正老大让我留在这里安抚晓峰妈妈的情绪，毕竟照顾受害者家属的情绪也是我们警察的工作嘛。”
乔遇见冠冕堂皇的说着。
“那为什么你待在我这边，不去门口陪着她？”柯一丁没打算放过她，就这她话里的漏洞紧追猛打。
“额，那个，嗯，我想…再找找其他线索，万一有遗漏呢？”乔遇见硬着头皮说，“哎呀，你看这里垃圾这么多，说不定那个李归来留下个什么呢。”
一边说着，乔遇见一边真的在地上搜索起来。
“李归来，垃圾，线索。”柯一丁喃喃自语，不停的重复着这几个词。
“对对，李归来就是个垃圾！不就为了几本习题册嘛，就能绑人家孩子？太垃圾了！”乔遇见附和道，“真没想到，咖啡朋友也能说出骂人话，果然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骂娘的。”
“习题册？”柯一丁感觉浑身血液都集中在脑子里，耳边嗡嗡作响。
柯一丁没有理会她，而是迅速在周边找起来，乔遇见见他行为举止好奇怪，忍不住跟上去。
“你在找什么呀？”
“让我想一想！对，垃圾，帮我找垃圾堆！”
“这里好多垃圾堆，找哪个垃圾堆啊？”
“找那个从小区东门到晓峰家楼下必经的垃圾堆！”
不待柯一丁把话说完，他就已经找到了那个垃圾堆，这个垃圾堆足有一米多高，你能想象到的生活垃圾都在这里面。
柯一丁顾不得脏，在下面的一个垃圾中拽出来几页纸。
这是一本小学生习题册，没有书写的痕迹，很新，但是醒目的是，这纸上有血迹！而且不是那种陈旧的血迹，虽然干涸了，但是依旧鲜艳。
“怎么会这样？”柯一丁无法相信，心里仿佛被重击了一样，他往前踏了一步，紧贴着这高耸的垃圾堆，狠狠的把垃圾堆推开，半米高的垃圾堆就这样倒了下来，恶臭熏天。
柯一丁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幕还是出现了：
程晓峰浑身赤裸，头部罩了一个大塑料袋，塑料袋紧紧的系在他的小脖子之上，因为窒息，晓峰的脸胀成深紫色，身体上还有不同程度的划痕，小小的身躯上已经出现了尸癍，他的身边还有不少带血的习题册。
“啊！晓峰啊，晓峰！”李艳已经看到了她儿子的尸体，她扑上来抱着自己的儿子，用力的抓破缠在他头上的塑料袋。
“晓峰，晓峰，回答妈妈！救护车，救护车！乔警官，你救救我儿子！”李艳把乔遇见当做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跪在地上抱着她儿子的身体祈求着乔遇见。
乔遇见跪下来，将李艳抱在怀里，试图安慰她，让她冷静一下，同时也强忍着自己的泪水让李艳放下孩子的尸体，毕竟这个时候，维持尸体原状和保护现场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晓峰的尸体就藏在他家楼下最近的这个垃圾堆里，从下午到现在，有无数个人经过这个垃圾堆，其中也包括柯一丁。
柯一丁没有继续留在这里，而是朝外走去，他受不了这个情景。
柯一丁已经走出很远了，可还是能够听到李艳歇斯底里的哭声，他的身体不自觉的抖动。
这是这个冬天，他第一次感受到，冷。
其实在下午三点半他第一次经过晓峰家楼下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个垃圾堆，看到那页散落在外的参考书了。
那个时候晓峰或许还没有死，可是，柯一丁就这样错过了救晓峰的唯一一个机会。
他停了下来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希望明天早些到来，但愿明日的晨光给大地带来些温暖。
他已经不想知道程大勇跟他说出那番话的目的和原因了，因为柯一丁自己也没能挽回任何事情。
更重要的是，柯一丁发现，在生命面前，一切与生命无关的事情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柯一丁的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电话。
“你好，是柯一丁先生吗？我是监狱医院的医生，病人程大勇就在刚才去世了。他在死前留下一句话给您，他说还没结束，你还有一次机会。”
我还有一次机会？程大勇他到底是什么人？
柯一丁突然间很累，这时一只手轻柔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咖啡朋友，你尽力了。”乔遇见小声的安慰，她努力把哭腔掩饰起来，“是我不好，找人应该是我们警察的责任，我没能尽到责任。”
乔遇见柔软的手停留在柯一丁的肩膀之上，让他有了一丝温暖，也有点儿别扭，他还没有被除了凌若离之外的女人“抚摸”如此之久，而且，还不排斥。
柯一丁想转移话题：“几点了？”
“十一点五十九分，马上就是明天了。”乔遇见说道。
还差一分钟，柯一丁突然想起日晷手表。
漩涡旋转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快到仿佛要冲出表壳一样，而日与月也只差最后一步就将彻底完成交替。
柯一丁身体里的热流一起冲向心脏，他在等待着最后那一秒！
日月轮换，时光倒流！
“这个手表好独特啊。”乔遇见忍不住惊叹，“里面还有一个小漩涡，还有小月亮和小太阳。”
待她说完这句话，漩涡中便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强忍着芒刺看到日晷手表的指针似乎往回走了一秒。
而与此同时日月也同时散发着光辉，绕着柯一丁旋转。这不是跟族谱中柯质看到的羲和沐浴时的奇景一模一样吗？
还不待他继续看继续想，他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出现了好多景象：
晓峰的尸体，郑有正工作时正经的样子，乔遇见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李艳的水果摊，程大勇的手铐，小路在咖啡店里认真的工作，郑晓正和乔遇见在咖啡店里蹭咖啡，还有凌若离的墓地…
“铃铃铃！”是闹钟的声音，天还没有亮，柯一丁感觉不到丝毫困意。
他猛地睁开眼睛，心中惊疑不定：我，怎么会在家里？我不是在晓峰家的小区里吗？
他拿过闹钟，竟然显示五点，他平时都是设置七点，只有昨天，也就是12月18日凌若离的祭日，他为了上坟才设成的5点啊。
他回想起午夜十二点那诡异的一刻，心里加速跳跃，他本能的抬起手来看时间，发现果然日晷手表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睡前摘下，此刻就安稳的待在手腕上呢。
手表清楚的显示着，今天是，2019年12月18，周三，早上5:00！
柯一丁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12月18日，竟然真的回来了？
他拿起手机再次确认，果然，还是12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