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快进来快进来！”李嫂热情道：“屋子里坐，这位是……”
她看到中间的孟舟，余萧很快答：“我们朋友。”
“好好好，多俊一姑娘啊！”
一行人进屋，李嫂给他们倒茶，李叔在旁边说道：“新摘的冬茶，你们来的巧，前些天我刚进山，快尝尝，看看是不是那个味儿？”
“李叔家的茶叶一流，怎么会不好喝？”余萧吹了吹，吸了一口，然后竖起大拇指，“顶顶好喝。”
李嫂忙道：“哎呀慢点喝，烫嘴。”
“阿婆呢？”顾岑问。
李叔坐下来，“年纪大了，天刚冷那会儿，就让我弟把她接到城里去住，不过老人身子骨轻，经不起多折腾，我们打算年后把后院装修下，与前院隔开，再把我妈接回来，免得来客人会吵她休息。”
顾岑点点头，余萧道：“我们前几年来的时候，阿婆身体还硬朗着呢！”
“其实现在也还行，”李嫂说：“只是我们这些做子女晚辈的太忧心，前阵子他弟来接老人家的时候，婆婆还说不走呢！说万一有熟识的客人冬天来了想吃她做的拿手菜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劝住，结果没想到，还真有老客人啊！”
余萧想到阿婆的硬朗气，不由得发笑，顾岑道：“多注意些总是好的。”
“是啊…所以今晚孩子他爸亲自下厨，你们可别嫌弃没婆婆烧的好吃啊！”李嫂笑。
余萧立马接口，“怎么会？李叔的厨艺也不是盖的！李嫂你可不能抹黑李叔啊！”
“哈哈哈哈……”李叔爽朗地笑，“我刚远远看见，你们车停在外头，晚上是要上山吗？”
“是，”顾岑说：“晚上山上露营，明天好好玩一天，后天走。”
“好、好，那我先去安排，你们晚饭吃的早些，也好早点去山上安顿下来，孩子他妈，你招呼着客人哈！”
李嫂道：“行！”
那厢余萧道：“李嫂不用招呼我们啦，我们熟门熟路，外头田秧子还在吧，我们直接去那玩！”
李叔想了想，“也好，就让你嫂子给我打下手，你们自己找乐子吧，饭点我喊你们，对了，后边小池塘钓鱼的竿子我放在门后了，自己去拿哈！”
“好的李叔，没问题！”余萧眨眨眼。
“我给姑娘拿双新靴子吧，”李嫂朝孟舟道：“地里黏糊，姑娘家水灵灵的，别弄脏鞋子裤子了。”
余萧不依，“李嫂真偏心，我们上次来的时候咋就没这待遇？”
“去，你们四个大老爷们，要什么精致？”
李嫂很快从屋里拿了双崭新的雨靴，递给孟舟。
家里来客人一般都是城市里的青年人，姑娘家少见，很少准备女生的鞋子，李嫂看孟舟长的好看，合她眼缘，也不舍得拿旧鞋给她，特地去拿了新的。
顾岑在她旁边轻声道：“没关系，李嫂一家很热情，你接下吧。”
孟舟闻言，从李嫂手里接过鞋子，甜甜道：“谢谢李嫂！”
“哎！”李嫂乐呵呵地应下。
李叔拍拍顾岑和余萧的肩膀，“去玩吧，你们李嫂口不对心，早就在那里放好鞋子了。”
余萧喜上眉梢，耶了一声。
*
李叔家的农家乐规模不大，但该有的娱乐设施都有，包括后院有个大池塘可以钓鱼抓螃蟹，再远处连着大湖泊可以划船，院旁边开了一块地，用温室大棚养殖农作物，来的游客也可以体验一把种菜收菜的乐趣。
大棚前半段是水泥地垒起的桩子，里面装泥养菜，后半段泥土地，有锄头种子幼苗等放在筐里，可以下地种菜。
鞋子就是用在这个地方，孟舟坐在边上换鞋，把裤子塞到鞋里，然后兴奋地下地。
播种前要先进行翻土，孟舟没干过这些活，但是电视剧里看过，于是像模像样地捶地。
半晌后，她看看隔壁余萧的进度，再看看自己的，有些怀疑人生。
她到底只是学了个形，松半天土，就挪动一小片地，顾岑走上前，从她手里接过锄头，笑道：“我来吧，你小胳膊小腿的，去选苗，我边松土你边插。”
孟舟小声嘀咕，“……才没有小胳膊小腿……”
不过她也不逞强，走向边上的筐。
筐里有很多苗种，余萧选择种菠菜，偏头看见孟舟拿起蒜苗，道：“孟舟，你来点有技术含量的行不？”
“不要……”
蒜苗好啊，多稳妥，不怕养不活。
她蹲下身，往土地掏洞，一手扶着蒜苗，另一只手填土，让蒜苗保持直立。
身后顾岑说：“孟舟，再离得远些，密度太大了。”
“噢，好。”
孟舟把第二株蒜苗往后再移几厘米。
余萧瞧她笨手笨脚的样子，笑，“孟舟啊，你没去乡下干过农活啊？”
虽然现在很多年轻人居住在大城市里，但老一辈还在乡下住着，逢年过节总要去乡下看望，更不要说小时候寒暑假回乡下玩耍，或多或少都是接触过农活的。
孟舟明明很感兴趣，但很多常识都不知道，余萧才有此打趣。
“啊，没……”
她自小父母离异，母亲一人带着她，娘家人觉得单亲妈妈很遭人说闲话，就跟母亲断绝关系，有亲戚也跟没亲戚一样，所以她从未在乡下待过。
孟舟埋下头，继续手上的活，只是声音闷闷的，余萧没察觉，顾岑停下锄头，到她身边，“想去钓鱼吗？”
“嗯？”
孟舟抬头，心里的低落一扫而空，她眼眸发亮，“好呀！我先把手里的种完。”
“给我一半，我从那头开始。”顾岑道。
两个人干活就是快，把那一排种上蒜苗后，顾岑在上面撒了把细土，然后和孟舟去洗手换鞋子，对面余萧愣愣的，“你俩就这么把我抛下了？”
孟舟正脱鞋，“要不你也一起？”
余萧：“算了……钓鱼这种老年人的生活不适合我…我还是待会儿去摘点小番茄吃吧……”
“噢，你开心就好。”
老年人顾岑和孟舟完全不挽留，头也不回地出去。
余萧：“……怎么不再邀请我一下了？哼，小番茄好，小番茄棒，我还是跟小番茄相亲相爱吧……”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姚瑶发信息。
余萧：（定位）你啥时候来？
姚瑶：我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想知道老娘的行踪，没门！
余萧：……
*
钓鱼是件很轻松的事情，挂上鱼饵，放入水中，鱼竿固定在地上，也不用手拿，顾岑和孟舟就在池塘的边上坐着，静静地看风景。
十一月底的山间，风吹着，有些小凉，孟舟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氛围，却也能很强烈地感受到身边人的存在。
但此时的顾岑，像雾，不热烈，不让她觉得心慌充满压迫感，也不冷淡，不让她觉得拘束。
他们就像是普通朋友那般，在这个下午，放松的坐着。
然后，孟舟就听见顾岑的声音，“孟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顾岑盯着水面，缓缓地问她：“你当初…为什么想报考警校？”
“嗯？”
这个问题让她疑惑地偏头，看向身边人的脸，那人没看她，幽远深邃的眼睛望向水面，英挺的鼻梁下是微抿的浅色嘴唇，远山如画，他是画中人。
孟舟出神地看着他淡红的唇色，心脏漏跳一拍。
随即，她想到多年前，走廊上那个后退半步，礼貌示意她先来的人。
这么久远的事情，顾岑一直记得吗？
孟舟于是回他：“也没有特别的原因…我做事通常三分钟热度，只是突然了解到公安大有全国最好的犯罪心理专业，觉得很有意思，就想了解下信息。但没想到，报考警校都需要提前半年的体检，我那个时候知道已经迟了……不过，就算我提前知道，我也不可能上公安大……”
她苦涩地笑了笑，“我那年高考成绩太差了。”
其实有原因的，孟舟想，顾岑要上A大很稳，Z省只有A大一所顶尖学府，而那时她的能力完全够不着A大，她只能以另一种方式和那个优秀的人并肩，犯罪心理是她感兴趣的专业之一，她就想试试。
但是啊……事实证明，优秀的人一直很优秀，顾岑稳妥地考上A大，她却高考失利，去省外读了普通的一本。
只是没想到她现在，可以用这么平静的语气，在曾经喜欢的人面前，揭露自己的不足。
也不知道…顾岑…会怎么看她……
顾岑却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手，侧头认真地看着她，“对不起。”
他听出女孩子的自嘲，所以，对不起，孟舟，问你这么突兀的事情。
曾经那场因为此事而错失的告白，原来一直是他心里的刺，他时常会想，如果当时告白了，他们会不会不一样，会不会没有那四年的空白。
但其实并不会有不一样，那时的孟舟，不喜欢他，不会对告白做出回应，甚至是现在，他也无法确定孟舟的心意。
可是，顾岑一字一顿道，“你很好。”
你很好，孟舟，一直都坦率而真诚，庸人自扰的，只是他而已……
顾岑的目光认真又温柔，一点一点地把正缩进壳里的她给拉出来，孟舟怔怔地看着他，直到后面余萧跑来喊他们，她才慌乱地移开视线。
“你们在干嘛呢？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余萧道，“开饭啦，李叔李嫂在屋里等着我们呢！”
“哦，”孟舟低头快速起身，匆匆地往屋里走。
顾岑就一直看着她背影，直至拐弯消失不见。
余萧手搭上顾岑肩膀，“兄弟啊，你是不是喜欢孟舟？”
这么长时间，他就是再呆也能看出端倪了好吧……
“嗯。”顾岑丝毫没否认。
“啧啧啧，喜欢就去追嘛！你魅力那么大，展开攻势，小姑娘不得羞羞地到你怀里？”
魅力大？魅力大也不见得孟舟来他怀里……
顾岑摇摇头，淡然地迈步，“不着急。”
不着急，对孟舟，只能徐徐图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