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边上，啃着手指头听得津津有味，饶有兴致问了一句：“阿来小时候很漂亮么？”
“那是相当的漂亮。”方清颜笑眯眯得纠正道，“那会儿半个雍京城的小姑娘都跟在他屁股后头转，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哦。”我点了点头，头一回发挥了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良好精神，“那剩下一半呢？”
方清颜眸光一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说呀，怎么不说了？”沈凤卓挑了挑眉，幸灾乐祸地笑道，“雍京城的小姑娘就那么多，总得给别家的公子少爷们留条活路。说起来，当初雍京城倒有一半的公子少爷跟在方姑娘屁股后头，哭着喊着要娶他。”
我欣赏着方清颜绝美的容颜，恍然大悟。虽然他平日里不苟言笑，但他的五官并不如何冷峻，因此看上去有种隐约的温柔，可以想见，在他年少之时，那雌雄莫辩的光景来，被当成小姑娘也是极为正常。
相比之下，沈凤卓这小花之名……我发现我从未认真看过沈凤卓，如今细看之下，才发现他的脸竟是鹅蛋型的，眼眸细长，漾着清润水光，鼻梁高挺，只嘴唇略显得凉薄了些。
我的目光落在他鼻梁两侧零星的几颗麻子上，这些看似是瑕疵的小东西，生在这张脸上，不仅不让人生厌，反而有种可爱的感觉。
沈小花么？我笑了一下，这名字不错。
沈凤卓不满地瞥我一眼，那目光中尽是冰冷警告：你刚才什么都没听到，赶快给我忘记！
收到！我冲他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脸，随即绷起了表情。
沈凤卓冷冷地一挑眉，以眼神示意：别以为你绷着脸，我就不知道你在笑！
呃，这可真是太敏感了，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看他一眼，眼角却向方清颜斜了一眼，表示我没有笑沈小花，笑的是方姑娘。
方清颜不甚自在地挪开视线，看向重臻，这一看之下，却又不免大惊失色：重臻的呼吸有些急促，额上汗如雨下。
这是怎么回事？我来不及多想，挥手叫钟吕：“去叫安道远。”
“是。”钟吕应了一声，快步向外走去，在门口与绿翘装了一下，绿翘哎了一声，稳住手中的碗，“钟总管，你小心一点呀。”
钟吕匆匆地拱了拱手，一阵风一样走了。
绿翘摇了摇头，脚下却没有停，走到跟前了才看见重臻脸色不对：“六爷这是……”
“不知道是药的问题，还是酒的问题。”我摊了摊手，“已经着钟吕去叫安太医了。”
绿翘看看重臻，又看了看手中的醒酒汤，“那这汤，要先给六爷喝了么？”
方清颜的脸色有些晦明不定，半晌才慢慢道：“先搁在一边吧。”
片刻后，钟吕扯着安道远急匆匆而来，一只手还拎着安道远的药箱。安道远虽是宫中的御医，但之前名姓不显，也并不是哪宫主子指定，因此平日里即便出诊也是慢悠悠地去，从没像现在这般狼狈过。
“哎，哎，钟总管。”安道远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让我喘口气儿！还有，你别拉拉扯扯的，君前失仪，也是大罪啊。钟总管！”
“安太医，您赶紧地走吧。主子们都等着呐。”钟吕也是头上冒汗，脚下走得更快。
安道远再没闲工夫说一句废话，被扯进来的时候，那口气儿简直要将心肺都喘出来。方清颜耐心几乎耗尽，一把将他扯到重臻身边：“快，给他看看。”
安道远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喘着粗气伸出两只手指搭在重臻的脉门上，一张脸白的更鬼似的，整个大厅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方清颜见他如此，也有些过意不去，轻声问道：“安太医，你还好么？”
安道远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在我们脸上转了个来回，无奈道：“殿下，沈公子，方大人，六爷他没事，就是喝多了，喝点儿醒酒汤就行了。”
方清颜神情一松，绿翘立马乖巧地将盛满醒酒汤的碗递给他，又倒了杯茶给安道远：“安太医，先喝口水，缓一缓。”
方清颜灌汤的手法十分之简单，相对的也十分粗暴，就三步：捏开嘴、灌、合上嘴。然后去了帕子将流出来的汤汁逝去。
我头回见到这般干脆利落的手法，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边方清颜行云流水般忙活完，那边安道远刚刚喝下第一口茶，却突然将茶杯一搁，惊惊乍乍道：“啊！”
方清颜正在擦手，被他吓一跳，脸色不悦道：“瞎嚷嚷什么！”
“方、方大人！”安道远的手指着重臻抖了抖，“六、六爷的脉象！”
“怎么？”
“跟之前不一样了！”安道远手指在下巴上点点点，眼睛亮闪闪地盯着方清颜看了一会儿，又看看我，“六爷他吃过什么，是么？”
我点了点头：“三清丹。”
“三、三清丹！”安道远愣愣地看着我，眼泪花花瞬间流了下来，委屈地就跟我睡了他似的，“恨啊啊啊！”
这回不光是我，就连沈凤卓都吓了一跳：“你恨什么？”
“三清丹啊啊啊，你竟然都没等我来看一眼，就这样舍我而去！”安道远捶胸顿足，“苍天不仁啊啊！”
我蓦然想起当年被我当糖球吃掉的那半颗三清丹，顿时觉得羞愧了……这是个好东西呀。
安道远一脸懵懵然地打开药箱，从里面去了一把锋利的小匕首，脚底踩着棉花一般软绵绵朝重臻走去，方清颜立刻挺身挡在重臻前面，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