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具体经过是这样的。
话说阳历五月十三那天,下午三点,刚刚步入夏季的天气竟像小孩子般突然翻了脸,万里晴空突然阴云密布,天儿一下子暗下来,虽然谚语里也有说“六月天小孩脸,说变就变。”但那指的毕竟是农历仲夏时节,离这儿还有近一个半月的时间呢!
周逸早晨进山那会儿,天才蒙蒙亮,太阳升起前也没看见彩霞,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本以为今儿又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哪料得这刚刚添了点暑气的时节竟会生出这般变故,所以也就没带什么雨具。
看这天色,估摸着得来一阵儿大的,被淋到又免不了患一场感冒,虽然山里面也不缺躲雨的地方,但还是要乘着雨还没下赶紧往外跑,不然一会儿下大了,雨幕阻碍视线不说,在湿滑的山路上往外走,那可是要多费好一番力气的,而且,危险系数也比现在走大得多。
周逸使出吃奶的劲急跑在芳草萋萋的山路上,风吹草低,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苦涩,钩着鼻子越发贪婪地吮吸着,所以呼吸便愈加粗重,却一点都不觉得累。
闷雷在云层之上滚动,闪电在云层里游走,不时惊雷炸响,振聋发聩,有的听上去好像是落在了地上,深山里边灵物不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难保没有阴奉阳违的旁门左道,这天雷既然落在地上,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的家伙要遭殃了。
好在老天爷口号虽然喊得响亮,正题却迟迟未行,直到周逸跑出了山,那已经憋了好久的雨水才一下子倾盆而下,跳过前奏直接进入高潮,滂沱之下不再是雨幕,瓢泼似的大雨点子落在身上砸的人生疼,砸在脸上直让人睁不开眼睛。
周逸不由得放慢了速度,田野小路比较窄,且曲里拐弯,两边交错着刚插上秧子的稻田,一个不小心就得失足跌进水塘里弄一身脏不拉叽的稀泥,关键是压坏了人家刚插上的秧子就不好了——将心比心,他对插秧这活儿的辛苦深有体会。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唯一让周逸感到有点尴尬的是,这雨在他刚跑进村子时竟然就这么停了,不但停了,几分钟后乌云散去,天边还挂着个顶大的太阳,坑坑洼洼里的水映出的阳光,灿红灿红的。
落汤鸡一样的周逸无精打采地走进村子,刚才的他还在感谢老天开眼,多少还算是给了他跑出山的时间,现在见到这一出儿,又有点心理不平衡,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被老天爷给耍了,更郁闷的是,这股子气他没处发!
光阴似箭如月如梭,在他心里,时间这玩意儿除了比命轻点儿,比起其他东西来,那可是重多了,他的时间本来就少,过一秒少一秒,况且,超星文明什么时候发动再一次的侵略还是未知,他什么时候能将本事修至大乘也是未知,当年在那个法力盈满灵力充沛的时代,达到大乘境界他用了三十年,这还是在旷世古器罗鼎剑的协助下取得的成绩,这成绩放在当年绝对是无出其右首屈一指,那是属于他的时代,也是他最辉煌的终结。
可那般成绩若是放在现在这环境,恐怕就算给他一万年他也不一定能达到,可他能活一万年吗?他不知道。
既使如此,今日他也不打算再回山里了,搁往常,他一般在早上四点半离家,晚上七点归家,现在已经是下午是四点,花一个多小时回去就已经是五点多,呆那么一会儿就回来明摆着得不偿失,这般容易地失掉了近三个小时的修炼时间,他也没办法,要怪就怪这该死的大雨来的太突然了。
想着想着,嘴里边不自觉吟道:
“此乃天亡我楚,非战之罪也……”
日薄西山之时,晚霞最是好看,而大雨过后的傍晚,更是瑰美之极,火一样的残云在天边铺开,或厚或薄,颜色或深或浅,姿态多样又千变万化,引起人无限遐想,畅游其中,不能自拔。
周逸抬脸看着西边的残霞,忘记了看路,就这么逛逛荡荡地往前走,嘴角噙着神秘的微笑,眯着眼睛,看上去还有点傻,头发打着绺粘在脸上,湿透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身上各部分轮廓由此显露无疑,看上去就跟没穿衣服一样。
走着走着,空气中传来异香,这气味不是来自乡野的炊烟,而是来自逢年过节时的燃香化纸,滂沱大雨过后闻起来还能这么清楚,想必应该是在大雨之后焚烧,而且还是刚烧完不久。
周逸对这些破灾驱邪的事儿一向很感兴趣,每次碰上都要去看一看,既见过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也见过身怀绝技有真本事的,山野村落跟闹市离得远跟大山离得近,那些能够修行的灵物都被都市驱逐到山里,所以这些居住在山边村落里的人遇上的邪事儿也多。
印象最深的是一年前村里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男的是个大龄单身汉,女的是个丈夫外出打工独守空房的少妇,两人大白天到野林子里边偷情,结果到晚上就上了邪失了疯。
村长连夜从别村请来个神婆婆,神婆婆到这儿摆了个祭台,念念叨叨掐指一算,受着指引就找到了野林子里两人偷情的地方,不过那神婆婆只是在那儿站了站,又继续往前走了不久,便在草丛里发现两条死透了的蛇,其中一条肚子鼓胀,听村里人讲,那不是吃饱了撑的,而是因为怀了蛇蛋,就要临产了。
狗男女半夜里失疯上邪,就是两条蛇做的祟。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欠债还钱血债血偿,人命蛇命都是命,用那些老秃驴的话说,叫做众生平等,何况人家那边还是三条性命,在周逸看来,他们两个若是被缠死,那死的一点也不冤。
可能因为都是人类,神婆婆看着觉得心有不忍,于是便借着他那黄鼠狼干妈的“嘴”跟两条长虫亡灵谈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什么修行不易,且行且珍惜之类云云,可两条长虫就是不给面子,神婆婆最后没辙,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又是捆红绳,又是贴符咒,折腾到天亮,最后两人还是死了。
这里面的道道儿他都看得清楚,之所以屡看不爽只是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找到一点群居生活里的亲切感,而且能寻到一些当世修界的讯息,虽然很肤浅,但至少能聊以**,有时候他甚至幻想,通过这些人,能不能找到一个像他前一世生活的地方,哪怕偏安一隅也好。
所以今天又碰上这么一档子事儿,他没有理由不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