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突然安静得很不真实。
当蔺本卿的目光与朱子?的目光相接时,蔺本卿明白韩炜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朱子?带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看来的确不需要着急。”
蔺本卿白他一眼,说道:“你个大男人怎地如此记仇?!”
朱子?轻摇折扇表示不同意,说道:“我不过是告诉你一个事实。”
韩炜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地出现在二人的听力范围当中,转眼已到了二人跟前。
“哎呀,怎么回事?”蔺本卿率先惊叫起来。
韩炜双手横抱着一个姑娘,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似杏花白,眉如柳叶刀,虽然因昏厥而紧闭着双眼,但即使如此也能感受出她一颦一笑脉脉含情的魅力。她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淡绿色长衫,因领口破裂露出纤细而白皙的粉颈。玉笋一般的双手毫无血色,了无生机地耷拉下来。
朱子?瞧了那姑娘一眼,淡淡问道:“怎么打了这么久?”
韩炜正欲回答,见蔺本卿推了一把朱子?,立马住了嘴。只听蔺本卿不悦道:“这姑娘伤得很重,怎么你却偏偏关心起打架的事情了?!”
朱子?答道:“我并不认识她。”
蔺本卿眉头大皱,说道:“你不认识她?当年我也不认识你!但是我还是救了你!”
朱子?一怔,思绪被带回当年与蔺本卿初遇的场景。他原本回忆着与蔺本卿快乐的点点滴滴,但很快那些他们之间相互隐瞒的秘密逐渐占据心头。
“朱子?,你在听我说话吗?”当蔺本卿真的生气时,他从来不会给朱子?任何好脸色。
朱子?耸肩说道:“好吧,你说服我了。”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韩炜身上,韩炜便自然而然地接着他之前的问题说道:“敌人众多,计划周详,间有高手,韩某惭愧。”
朱子?点头道:“敌人都已解决了?”
韩炜的头低了下来,答道:“月光忽现,敌人皆退,未留尸首。”
朱子?与蔺本卿对望一眼,前者用折扇指着韩炜怀里的人,问道:“这姑娘怎么回事?”
韩炜道:“先前所感,就是此人,料被点穴,作为诱饵。”
朱子?插话道:“所以你出手伤了她?”
韩炜点头。
“所以你感到愧疚,想要救她?”
韩炜点头,微顿,又摇头,说道:“少爷做主,韩某听命。”
朱子?走近些许,用折扇挑开那姑娘的衣衫,缓缓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来。
“朱子?,你做什么?!”蔺本卿呵斥道。
朱子?没有答话,继续将姑娘的衣衫拨下,露出她雪白而富有弹性的香肩。
韩炜正视着前方,眼神专注而沉稳,丝毫不动。对于他而言,杀人流血都没有什么好怕的,但偏偏这种场景,他心里却畏惧得要命。
朱子?的手已被蔺本卿抓住,不让他再继续下一步的动作。
“好个色胆包天的朱子?!”蔺本卿的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朱子?缓缓转过头,瞧着蔺本卿发怒的脸,然后举起双手,道:“肩骨断裂,未受内伤,剩下的就交给你吧。蔺公子英雄救美,人间佳话!”
蔺本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跺脚道:“凭什么就交给我了?”
朱子?答道:“你家叔父走南闯北总该会些接骨疗伤的法子,我想你一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蔺本卿怒色稍退,道:“算你有些眼光!”
蔺本卿的确有些本事,他手法娴熟地将断骨复位,又找了几根质地较硬的木头用以固定。原本郊外可用于疗伤的药草便有许多,但在这月光稀疏的夜里想要找寻着实不易,蔺本卿在周围搜索了一会儿,最终无奈收场。
“韩兄,带她去小屋吧。”朱子?说道。
韩炜的眼神充满了不解,但他并没有拒绝。
朱子?能够看出他的心思,宽慰道:“放心吧,不是还有他吗?”
蔺本卿拍拍自己的胸膛,笑道:“是啊,还有我呢!”
但韩炜知道,朱子?口中的“他”并非指的是蔺本卿。有那个人在,韩炜确实是可以放心的。
夜空中云聚云散,月光也跟着时明时暗。
此次出行,朱子?已料到定然会有些事端,但现在却变得复杂了起来。跟随他出来的似乎不止一批人,如果他所料无误,除了他的大仇人,还有另一批人盯上了他。至于蔺本卿,他的确没有怀疑过,但他不得不怀疑蔺无回三兄弟。这几年通过多番打听和调查,蔺无回三兄弟已然被朱府列入了可疑名单,但是他们确切的身份仍然还是一个谜。
有时候朱子?会觉得自己活得很累,时常都在猜测什么人会害自己,什么人正在监视自己。如果生活对于一个人来说总是充斥着仇恨和猜疑,那么可能连呼吸都会觉得很沉重。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朱子?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了什么活着,直到他遇见蔺本卿,然后发现他隐藏的秘密。
此时此刻只剩下朱子?和蔺本卿两人。他们穿过一片高度及膝的杂草丛,来到了一条小溪边,再沿着溪流向上游行进。
朱子?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蔺本卿似乎察觉到了朱子?步伐节奏的改变,停下脚步转身过来,问道:“子?,需要休息一下吗?”
朱子?侧身瞧着隐约倒映着他们身影的溪水,喃喃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了吧?”
蔺本卿提着灯笼走到朱子?身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颤抖:“你……你想说什么?”
“我说过,今夜我是想要告诉你一些事情。”朱子?平静的声音就如那缓缓流淌的溪水般波澜不惊。
“你说,我听着。”蔺本卿也只有听着,他根本无法左右他预感的事情的发生。
“好,那我先问你几个问题。”朱子?不让蔺本卿插话,径直问道:“你觉得我很神秘是吗?”
“是。”蔺本卿缓缓吐出一个字来。
“你和你的三位叔叔都在调查我,对吗?”
蔺本卿低下了头。
朱子?知道,他的沉默就代表着承认。
“往我府上送菜的那伙计是你们的人,对吧?”
蔺本卿浑身巨震,不敢相信的看向朱子?,但他看不到朱子?的表情,唯有他飘逸乌黑的头发在空中飘扬。
“府外临近街角那家烧饼店的关老头也是你们的人,对吧?说起来,烧饼倒做得真不错。”
“你……你早就发现了?”
蔺本卿发现自己在朱子?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原来朱子?早就知道他所隐藏的秘密。难道他所有的秘密都已曝光?他不敢想下去,因为如果朱子?真的知道了一切,那么他只能做好失去一切的打算,包括失去他的朋友——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