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蔓城下雪了。
南方的雪往往夹杂着雨滴,一片片皎白的天鹅绒飘到地面,最后消融于一地积水中。
再有一个星期,顾霜就要期末考了。二年级的小朋友,在顾未看来,学习和闹着玩的性质是一样的。
当然,这些天他也不轻松,毕竟期末考试,他也是个学生,也不能置身事外。
是夜,顾未还在房里温书,等到满天星斗爬上夜空的时候,他的房间依然有盏灯亮着。
顾霜裹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是被尿憋醒的。蹑手蹑脚开了灯,这才悄悄起身,慢慢挪进洗手间。
顾霜迷蒙着一双大眼睛,在经过顾未房间门口的时候,隐隐约约从门缝里瞄见了房内的灯光。
妈妈告诉她,要是晚上起来上厕所,一定要记得小点声音,不能吵到哥哥。
当时顾霜就记住了,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不过都这么晚了,为什么哥哥还不睡觉呢?顾霜有些好奇。
碰巧她发现哥哥房门竟然没有关上,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靠在了门缝外边,仔细地往里面看。
自从上次顾未去接顾霜放学之后,顾未对顾霜变得不再那么冷淡了,顾霜也不像开始那样害怕顾未了,甚至还愿意叫他哥哥。
顾未在房间里认真想一道物理题目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好像有点小动静。
他往门那边一看,发现门没有关紧,于是从椅子上起身去关门。当他走到门边的时候,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顾未打开门,看到顾霜那张小小的脸,还有身上紧抱着的被褥。
“小霜?你还没睡觉吗?怎么在这里?”
顾霜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只探着一个小脑袋:“哥哥也没有睡觉啊。”
顾未笑了笑:“哥哥还有作业没有做完。”
顾霜眨了眨眼睛,反问:“哥哥有很多作业吗?”说着顾霜又紧了紧被子。
顾未察觉到顾霜的动作,“小霜你不用站在外面,快进来。”
顾霜跟着顾未走进房里。按道理说,这还是顾霜第一次进去哥哥的房间里。小小的她一直在幻想哥哥房间里的样子,是不是和自己的一样,会有很多有趣的玩具,床上还会有陪自己一起睡觉,一起醒来的洋娃娃。
但当顾霜清楚看见以后才发现,原来哥哥的房间里,除了书还是书,有很多很多的书,多得好像一直看也看不完。还有,哥哥的桌子上也摆了很多,有些还要写的。
此时此刻,顾霜幼小的心灵被重重一击。她想:当大人好辛苦,她以后一定要长得慢一点。
随后,顾霜感觉浑身一轻,是哥哥把她抱了起来。
“大晚上的不要总是从房间里跑出来啊。”顾未把顾霜放在自己床上,然后又盖上自己的被子,整整两层厚棉绒被,顾未生怕顾霜冻着了。
“你先睡哥哥这里,哥哥还要去写作业。”
顾霜整个被包成一个粽子,她看着顾未的背影,看着他又走到椅子边上坐下。
顾霜仔细看了看枕头周围,发现并没有洋娃娃。
“哥哥。”
“怎么了?”顾未听到顾霜在叫他,回了一声,但并没有回过头。
“为什么你的房间里没有娃娃呢?”
“哥哥是男孩子,不需要娃娃。”
“哦。”
小家伙问完就安静下来了。
顾未很是纳闷,积累了一天的情绪,一整天因为学习的枯燥而烦躁的内心,在听到小家伙叽叽喳喳的声音后变得平静舒畅起来,就连原本的困倦都缓释了些。
子夜时分,顾未答完最后一题,再整理好书本准备去睡觉时。他看见了床上那双盯着自己的大眼睛,那眼睛明亮得像是星辰。
顾未才想起来,顾霜还躺在自己床上,这样他怎么睡觉啊?
不过过去这么久,顾霜怎么还没睡着?刚才他在写作业,她就一直躺在哪里看着他吗?
“小霜,你怎么还不睡?”
顾霜委屈巴巴地说:“没有娃娃睡不着。”
难怪,刚才她问自己那个问题。只是为什么她没有娃娃睡不着这件事不跟自己说呢?
“小霜,你想要娃娃在自己身边为什么不告诉哥哥呢?”
顾霜缩着小脑袋,说:“妈妈说,哥哥做作业的时候不能吵。”
顾未听着有些发愣,他忍不住倾过身在顾霜白白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这个小家伙,实在太懂事了。
“哥哥……”也许是动作太过亲昵,顾霜素净的脸上泛起了微红。
“现在小霜要回去自己房间了哦。”顾未不忍心“赶”她,但是他也必须睡觉的啊。
“嗯。”顾霜想起来,无奈刚才顾未盖得太紧,她动不了。
顾未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伸出手三两下就把顾霜连人带着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顾未走到书桌的窗边时看了一眼窗外,路灯还亮着,月与星光耀皎洁。不知什么时候,地面积起了一层雪,寂白的星月灯光照在皑皑白雪上,投射出纯净的微茫。
“小霜你看,雪。”
缩着顾未怀里的顾霜探了探脑袋,也看向窗外。外面雪片纷飞,白茫茫的一大片,仿佛覆盖了整个世界。
“好漂亮啊。”顾霜双眼一亮,她想把手伸出去,去触碰雪花。
“可是你现在必须要去睡觉了,不然明天就会迟到。”顾未腾出一只手把顾霜的小脑袋又按回去。
顾霜撅着嘴巴:“哥哥每天这么晚睡觉都不会迟到的吗?”
顾未答道:“不会。”
把顾霜抱回她的房间以后,顾未刷了牙就钻到被窝里面去了。
他现在这么躺着,还可以感受到一丝存留下来的温度。果然,顾霜在这里躺了一会儿还有很大的好处。
自从打心底里开始接受顾霜这个妹妹以后,顾未就开始一心一意地对她好了。
不言其他,就凭她如此的乖巧听话,他想:大概以后也会有很多人想要把星星都摘下来当作礼物送给她吧。
屋外一片安宁,顾未也顺利地入睡……
雪安静了世界,如霜尚浅。
原来哥哥真的没有骗我。
次日清晨,顾霜背上书包在和顾成风去学校的一路上全部都是白白的一大片。
昨晚她说她睡不着,想出去玩雪,顾未就和她说,雪一整晚都不会融化,明天还能看见。
顾霜怕他骗她,闹着别扭要和他“拉钩钩”,顾未就很无奈地和她拉了钩钩,还声明自己也会陪着她一起,然后才离开。
这一天,顾霜过得非常充实,跟同学们一直在玩和雪有关的游戏。
顾未中午是在学校食堂吃饭的,不回家。但当晚顾未放学回家到之后,顾霜就突然出现,然后扑进了他的怀里。
“哥哥,你好厉害!”
顾未一脸懵:“怎么了?”
顾霜很激动地说:“哥哥说今天还有雪,雪真的没有化。”
“哦,那哥哥还告诉你,今天,还有明天,都会有雪。”今年冬天很特殊,天气预报说过雪会连续下三天,这在南方真的挺稀罕的。
“真的吗?”顾霜大眼睛明晃晃的,姗姗可爱。
顾成风从一旁走过来,对顾霜说:“小霜,我们先让哥哥吃饭好不好?哥哥呆会儿还要回去学校里。”
“啊?不是放学了吗?”顾霜有些不满,为什么哥哥那么辛苦?
“哥哥是高中生,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啊。”顾成风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哦。”顾霜一向听话,虽说呆会儿哥哥不能陪她玩有些不开心,但是她不会把不满表现出来。
但是看到顾霜离去时小小的背影,顾未有些难过,他说好要陪她的,但是也只能食言了。
顾成风看着这一幕幕,问:“是不是喜欢上小霜了?”
顾未:“有点。”
顾成风无比自豪:“我说了很多次,小霜很可爱很听话,怎么样?没骗你吧?”
“嗯。”顾未只好沉默。是自己的错,除了沉默还能怎样。
离开家去学校时,顾未留意回了一次头,顾霜的小脑袋就搁在门边,两只小手扒拉在门上,一直看着他。
顾未冲她笑了笑,便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落雪纷纷扬扬飘在他的外套上,顾未把手插进裤袋里,心里那一念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