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他的大皇子少年英才,意气风发,无论何时见到,都让人忍不住被他身上的那股劲儿所感染。
可此时,眼前的人瘦得几乎脱相,那身宽大朝服穿在他身上,处处漏风,显得他越发瘦得不成人形了。
难得的,这位一向心硬的大楚帝王,竟在这一瞬产生了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
他眉心皱了皱:“快起来吧!”
看着青年缓缓站直身子,因为消瘦,他的身姿看起来越发修长了。
那张颧骨分明的脸上带着恭敬。
那双黝黑的眸子中却再不见以往的澄亮,反而一平如水,多了沉稳。
楚帝心中很是满意,身为君家的子孙,生活在这深宫之中,就得沉得住气。
只有沉得住气,才能成大事。
“看着瘦了,回头朕让内务府的人多送些补品给你,回去多补补。”
一向严肃的楚帝,并不适合扮演一个慈父。
他心里除了最开始的那丝情绪外,便对眼前的青年再没有多余的感觉。
这会儿问这么一句,也不过就是为了不让他的臣子们觉得他太过冷血。
这只是面子工程。
所以,无论是他的大臣们,还是被他关心的儿子,心里都十分清楚这一点。
但即便如此,身为一个还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人,君少直只能认真地演戏,以比他的父亲更精湛的演技,甚至要连自己都能骗过。
他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因为父亲的关心而感动万分的孩子,眼中带着隐忍的开心和感动:“儿臣没事,父皇不要担心。”
那种想要亲近父亲,又生怕再次被推开的小心翼翼,成功地让楚帝获取到了。
想到这个儿子被冤枉,幽禁深宫三年,楚帝心中毫无波澜。
只是,作为一个帝王,他深切地明白,这种时候,他只需要做出一小点补偿。
楚帝的补偿很及时,却并没有考虑这个补偿,君少直想不想要。
他满脸激动感激地走出御书房,接受着与他一道出来的官员们的慰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与他们一起说说笑笑地出了宫,各自分开。
直到马车的车帘放下,他脸上的笑才终于收了回去。
马车缓缓启动,青年坐在马车里,弯着腰,双手捂面,将眼底的那丝冷笑和嘲讽遮掩了去。
片刻后,他声音淡淡地吩咐:“回去后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出发。”
外面的人早已听到了消息,听见这话,并没有奇怪,只是心中到底有些不平。
然而,不论是身为主子的君少直,还是外面驾车的小太监,都早已学会了不论人前人后,绝不轻易露情绪。
这一路,便就此安静了下来。
君少直的脑海中,不由想起了之前在去御书房的路上发生的一幕。
他今日本是要进宫谢恩的。
三日谢恩,这是规矩,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打理自己,免得太过邋遢的模样惊了圣驾。
却没想到,却在路上碰到了正踱着步的十四叔。
这个叔叔虽年纪比他小,但却自小聪慧。
虽身体不好,却很有皇叔的威严。
每每站在他面前,自己总下意识忘记他的年纪。
他依旧如记忆中那般穿着一身月牙白,因为身体而缓慢的步伐看着像是闲庭信步。
丰神俊朗的容颜。
面色带着一分苍白和儒雅,却仍旧叫人不敢小觑。
君少直快步走过去,朝他行礼:“侄子见过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