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树林间，少年挥动一根粗糙的木剑，腾挪跳跃。
数个假人落在不同方位，将少年包围封锁。它们纷纷发动攻击，逼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好在他的身手矫健出奇，凭借木剑抵御攻势，勉力在假人之间周旋。
夜风呼啸，少年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只见他先是躲过后方袭来的拳头，然后手中木剑“咻”的一声探出，往正对面假人身上猛力一敲，使其散作落叶。
倒下一个，压力大大减轻，少年稍稍松一口气。
又是长久的防守，他找准时机再度出手，再破一敌。
假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林中落叶越积越厚，铺了一地。
山林恢复宁静，少年擦去额头的汗，露出微笑。
灰衣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满意点头，出声赞赏道：“从一到多，从防守到围攻，种种局面你都处理得不错。”
这两人正是阿阳与汤师。
北山上的修行已经持续了一些时日。
夜色越来越凉，秋意渐浓，林间蒙上了一层萧瑟的气息。
每天晚上阿阳先是积累灵晕，然后练习战技，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经过这样充实的修行，他的进步十分喜人。
汤师细细思索一番，然后开口道：“徒儿，你的敲冰式算是入门了，但假人终究没有灵性，实际的战斗可比这复杂得多。”
阿阳原本有些自得，听到这话，渐渐冷静下来。
“今夜最后一些时间，为师带你去打猎吧？”汤师笑眯眯地说道。
阿阳问道：“打猎？”
在北山上这么久，阿阳还从未见过野兽出没，何来打猎一说呢？
只要汤师在附近，就没有任何野兽胆敢接近他们。那是生命本能的警觉，有时野兽比人类更加敏锐，它们能发现汤师苍老身躯下隐藏的可怕威压。
汤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徒儿，你天天消耗破雾丸，可不能坐吃山空，需要再多炼制一些。”
阿阳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破雾丸与打猎有什么关系？”
“破雾丸主要的原料取自草木，但有一样至关重要的药引，得靠打猎才能得到，你且随为师来。”说着，汤师朝西北方向走去。
阿阳撑开力域，脚下生风，尽量跟上汤师。他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普通人，但还是被汤师甩了远远一截。
汤师看上去只是悠哉散步，却有缩地成寸之妙，任凭阿阳哼哧哼哧也追不上。
日子久了，阿阳明白这些神奇手段都来自于汤师的力域，比如最初的隔墙传音，也是基于对力域的精妙掌控。不知自己何时能修行到这一步？
走下一面陡坡，汤师停下了脚步，眼神狡黠。过了一会儿阿阳才匆匆抵达，看向前方。
面前是一处山谷，狭窄幽深，雾气弥漫其间，阴森森的。
“那一味药引，我管它叫‘朱砂’，但并非真正的朱砂，而是指赤云雀的尾羽。”汤师缓缓说道。
“赤云雀？所以是要打鸟？”阿阳问道。
“没错，今夜你的目标就是带回三根尾羽，猎捕一只赤云雀足矣。”
阿阳有些不以为然，以他如今的身手，打一只鸟儿难道不是手到擒来？
他跃跃欲试地问道：“这山谷里就有赤云雀栖息吧？”
汤师瞥了他一眼，说道：“赤云雀并不罕见，北洲的深山老林中处处有其足迹。但很少有猎人敢打它们的主意。”
听到这话，阿阳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
“汤师，这赤云雀有什么可怕之处？”他远眺山谷中诡异的浓雾，犹豫问道。
阿阳一边说话，一边后退两步，心里生出一阵警觉感。
汤师笑眯眯地回答道：“乖徒儿，百闻不如一见，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抬起腿，轻轻踢出。
阿阳还在纳闷，忽然感觉到一股巨力落在后腰。
还没待反应过来，下一瞬间他就像颗炮弹一般发射出去，在空中画出一道僵直的弧线，直冲山谷方向。
远方传来“轰”的一声。
汤师舒舒服服地原地躺下，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酒杯。
他掏了掏耳朵，美滋滋地饮酒。
……
……
“呸呸呸。”
阿阳一头栽在草丛中，吐出一嘴草屑，灰头土脸得很。
虽然看上去颇狼狈，但他并没有受伤，因为落地时有一股力道保护全身。汤师下手显然还是知道轻重的。
正在他发愣的时候，“啪”的一声，头顶砸下来一把木剑，正中他的脑门。
得，武器也送来了，摆明了不让他打退堂鼓。
可是木剑怎么打鸟？
阿阳无奈地拍了拍屁股，凝神观察周围。
山谷两边是灰黑石壁，看上去极森冷。四周寂静无声，雾气涌动，让人脊背发寒。
山谷深处似有树影，巨大的树冠若隐若现。
阿阳微微眯眼，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域，朝深处走去，不发出一点声音。
走近之后，他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一株株古树矗立在大地上，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岁，像一把把撑开的大伞，每一棵的枝干都苍劲虬曲。
在它们面前，阿阳觉得自身无比渺小。
这些树是活的历史，每一寸树皮都刻满岁月的痕迹。
忽然，一道红光闪过，阿阳心中一动，定睛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鸟儿，体型有巴掌大小，它轻盈地落在地上。
鸟儿通体呈深红色，只有后颈与下腹是纯白的，看上去十分美丽。它的尾羽与身形相比尤其纤长，泛着妖异的光泽，在黑夜里格外醒目。
阿阳心中大喜，这一定就是赤云雀了。
如此艳红的羽毛，难怪汤师将之比作“朱砂”。
赤云雀轻轻啄食着地上的树籽，没有察觉到有人正对它图谋不轨。
阿阳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接近，手中攥紧木剑，体内灵晕已经运转起来，随时都可使出敲冰式。
然而就在这时，赤云雀的身子调转方向，低头啄食两下，然后看向阿阳。
阿阳对上那对乌溜溜的小眼睛，立马僵在原地。
他与赤云雀还隔着一些距离，一旦惊动了它，阿阳可没有翅膀，必定是追不上的。
幸好赤云雀晃了晃头，似乎并不在意阿阳的存在，再度低头啄食，旁若无人。
阿阳见状又往前挪了两步，他的力域即将笼罩住赤云雀，足以发动攻势。
自己只需要取三根尾羽，应该不必下杀手吧？
他看着娇小的赤云雀，心中有些不忍。
敲冰式一旦用出，赤云雀恐怕承受不住其威力。
正在阿阳犹豫之际，力域已覆盖了鸟儿的身躯。
一声清鸣划破夜空。
阿阳心中暗道不妙，再要出手已来不及。赤云雀挥动双翼，骤然化作一道虹光，一息之内便飞到远处。
“唳！”
它盘旋在古树附近，不断鸣叫，凄厉骇人。
呼应它的，是一道、两道、数十道虹光，夜空中像绽开了烟花。
阿阳瞳孔猛地一缩，那赫然是一群赤云雀！
它们从头顶的梢叶之间暴射而出，血色羽翼张开，在黑夜里像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火。
不，火焰不是错觉……
感受到空气温度的升高，阿阳头皮发麻，拔腿就跑。
打猎？谁猎谁？
火焰缭绕在赤云雀周身，驱散了周围的雾气。它们拍打翅膀追击而来，并不打算放过入侵者。
不能一味逃下去，自己不熟悉地形，何况速度差距太大，这样很快就会被追上。
阿阳眼神闪动，咬了咬牙，扭头向着古树的方向奔去。
他瞄准最近的一株树，如离弦之箭一般跃动，体内灵晕火力全开，力域开启到极限。
依靠力域支撑，阿阳攀住树枝，三下并两下地往上爬，向树顶窜去。
赤云雀群就在附近，却不靠近，发出一阵阵愤怒的鸣叫。
阿阳知道自己赌对了，赤云雀绝不会靠近古树，因为这是它们的家园，而火焰是无情的。
如果它们在燃烧的同时攻击藏匿在树上的阿阳，那么所有古树都会被焚灭。
阿阳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火焰的压迫力太大了，必须逼得赤云雀主动熄灭，否则他毫无胜算。
趁着鸟群骚动，阿阳集中精力观察这些飞翔的赤云雀，眼中光芒大盛。
这是一群烈焰的精灵，羽毛宛如红玉雕成，越燃烧越璀璨夺目。
阿阳有些明白它们为何定居在此处了，这山谷大雾弥漫，水汽对它们来说是一种稀少的恩赐。
渐渐的，环绕赤云雀群的烈焰渐渐消散，阿阳神色凝重，接下来是一场硬仗了。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眼中闪过一丝果决。
在北山上他曾经击溃过假人的围攻，此刻的情况虽然更加危险，但对策是一以贯之的。
要点在于，必须保持冷静，绝不错过任何机会。
敲冰式，并不只是攻伐之剑，它同样是御守之剑。
敲破敌人的守势，是为杀敌。
敲破敌人的攻势，即为护身。
攻亦是守。
险境亦是试炼。
他期待一场畅快淋漓的战斗，所以绝不会轻易认输。
阿阳握紧木剑，灵晕在经脉中飞速流转，力域不断扩大，古树枝叶按他的意志徐徐摇曳。
他注视着逼近的赤云雀，周身热血沸腾。
剑在手中，要战便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