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离隐匿在阴影中,紧张地注视着那处栏杆,同时留意五味箸的反应。
良久之后,东方欲晓。
他确定那人没有再回来,于是避开值夜的人,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料到自己第一次溜出去,就遇到这种麻烦事。那人是什么身份?有何目的?
冬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
……
“进了青阳江,离怀良州就不远了,听说再有两三天便能到家。”方亦瑶坐在冬离床边。
她正啃着果子,嘴巴塞得嘟嘟囔囔,说话含含糊糊。
青阳江是澜江的支流,物产丰富。因此,青阳江畔素来是繁华富饶之地,人口众多。
冬离心中粗粗计算,不禁疑惑问道:“就算走青阳江,也至少还要四五日吧?”
方亦瑶知道他的意思,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琼姐和郑叔已经商量好了,抄近道,走幽峡。”
“走幽峡?”冬离皱了皱眉,这可不是妥当的航线。
就算是南河镇那等消息闭塞之地,也流传着不少关于幽峡的流言。
在那些故事里,幽峡被描述成鬼怪居住之地。据说那里漩涡暗藏、礁石密布,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不信邪的船队在幽峡里失去音讯。虽然能节省时间,但这绝对不是一个吉利的选择。
“你可知道,琼姐为什么这么急?”冬离试探着问道。
方亦瑶摇头,说道:“姐姐这一路都急得很,简直像在逃命似的。从九明州出发,她和郑叔挑的全是速度最快的航线。”
冬离若有所思,方亦琼的孕相虽然明显,但离临盆之日尚远,应该不是为此着急。
他又与方亦瑶闲聊了一会儿,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起方亦琼的夫家。
方亦瑶说道:“母亲本来不同意姐姐嫁那么远,可惜最后拗不过父亲。”
“按你们家的家境,在怀良州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吧,何必到九明州去?”冬离问道。
“那时我年纪还小,只知道黄家也是做生意的,别的我也不懂。”方亦瑶无奈说道。
冬离问道:“夫家姓黄?”
方亦瑶点点头,有些纳闷,对他突如其来的好奇心感到不解。
冬离不再追问,若无其事地聊起别的话题。
被子里,他的手捏紧了一根银色的细针。这根针是面罩男子所用的暗器,非比寻常。
它的材质远胜普通金属,所以坚不可摧,能轻而易举地闯入冬离的力域。而且这根针的做工极精细,通体光滑锋利,显然造价不低。
如此武器对寻常水匪来说,太过奢侈浮夸、不切实际。
冬离的眼中掠过一抹担忧之色。
……
……
甲板上,船员面色沉重地看着前方,不死心地问道:“小姐,咱们真要进幽峡吗?”
方亦琼裹紧了棉衣,轻轻点头,没有丝毫迟疑。
郑叔看到船员们担忧的表情,出声安慰道:“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回怀良州,辛苦诸位。回去之后,我一定会禀告老爷,好好犒劳大家。”
他摸了摸小胡子,又补充道:“你们放心,虽然幽峡水势险恶,但从今日起,我会亲自协助你们航行,应无大碍。”
他的语调里充满自信的意味,让船员们心里踏实了些。他们都知道,郑叔在方家商会身居高位,靠的可不是嘴皮子。
方亦琼微笑道:“有郑叔帮忙勘测,我们定能避开种种风险。”
于是有船员跟着吹捧道:“就是,有真正的武者协助,区区幽峡算得了什么?”
冬日的阳光洒落在江面,货船缓缓驶入幽峡。
前方,两岸峭壁高耸,天空收成一条线,让人心生畏惧。
郑叔闭上眼,力域蔓延,开始试探地形。在他身边,船员们都忙碌起来。
此时,方亦琼真正担心的不是幽峡。她转过了身,视线落在来处的方向,眉宇中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阴云,不知在想什么。
……
……
寒风拂过。
货船上有一面旗帜飒飒飘扬,暗蓝色的“方”字摇曳晃动。
在货船进入幽峡之后,过了不久,另一艘船停在了幽峡外。
“看来方家的货船果真进了幽峡。”一个壮硕男子立在船头,冷声说道。
在壮硕男子身边,另一人戴着面罩,迫不及待地催促道:“聂兄,方亦琼已经慌不择路了,我们赶紧追上去。”
如果冬离在这里,必定会认出此人,因为他们有过一“指”之缘。
壮硕男子名曰聂猛,他望着幽峡的方向,问道:“黄枭,你确定那船上还有另一个武者?”
“昨夜逼退我的那人绝不是郑元豪。我看清了他的长相,是个小毛孩。”黄枭说道。
聂猛还是将信将疑,问道:“你可别被小孩子吓破了胆,哪个武者年纪这么小?难道从娘胎里就开始修行了?”
黄枭沉声道:“他接住了我的暗器,必定是依靠力域。那是武者的标志,我不可能认错。”
“你啊,连个毛孩子都应付不来。”聂猛嘲笑道。
“他趁我不备偷袭而已,如果真正搏杀起来,我岂会怕他?”黄枭反驳道,语气有些羞恼。
聂猛轻蔑地扫了他一眼,说道:“不过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证明那人尚未晋入初醒境。”
“没错,他点中我一指,威力远不及初醒境的武者。”黄枭点头道。
聂猛对自己的实力极有自信,随意说道:“不入初醒,都是蝼蚁。那船上唯一有点威胁的就是郑元豪,但也不足为惧。”
说罢,他吹起了口哨,好像在呼唤什么。
船四周的江水顿时掀起波澜,水纹荡漾扩散。
聂猛扭动手腕,咧开嘴,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幽峡里的沉船已经够多了,再来一艘也无妨。”
黄枭听到他的话,看了看身旁。
只见水匪们从江水中探出头来,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在这些刀尖舔血的家伙面前,方家姐妹插翅难逃。
黄枭眺望远处,看见陡峭奇崛的岩壁,忽然有些感叹。
幽峡啊幽峡,真像一口长长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