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小小和金矛王爷虽然干父女，不过人家是宫里的娘娘，虽然一个是皇叔，辈分比皇上还高，不过总归是臣子。
如今这位娘娘又是元帅，品届又比自己高了一级，她的话，金矛王爷还是要听的。
“元帅要见常陵王吗？”金矛王爷想了想，还是问问清楚再说。
辈分上算起来，姬小小应该算是常陵王的嫂子，嫂子要见小叔，而且还是被囚禁的小叔，也算是见个家人，不算过分。
说不定，她还想跟皇上求求情，放过常陵王？
“带我去吧！”姬小小点点头。
金矛王爷看看江晚月，只得在前面带路。
目前凌玄尘从驿馆搬到了玥城府衙，这次玥城之围，毕竟他是始作俑者，若是继续留他在驿馆，很有可能就被暴军围困打死了。
哪里人太多，而且将士们都太饿了。
饿肚子的人，是最危险的，他们是没有理智的。其实这几日城内已经没有粮食了，只能把战死的士兵做成肉饼，分发给士兵们。
人吃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士兵们没有选择地吃下这些人肉饼。
而这些，有可能就是昨天还活生生待在自己身边的兄弟，好友。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把怨气都发泄到凌玄尘这个罪魁祸首身上，他们根本不知道去哪里发泄。
驿馆里人来人往太多了，要进去也简单，金矛王爷没有办法之下，将凌玄尘移到了府衙内，和自己住在一起。
金矛王爷的威信，让那些暴乱的军士们不敢再妄动，可是对常陵王的怨气，却一点都没消。
好在这个时候阿彩来了，带来了援兵的消息，暴乱的士兵这才慢慢平静下去，金矛王爷也算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不知道，靠着自己的威信，还能坚持多久。
毕竟，战马都砍了好几匹了，再撑下去，就算玥城士兵要突围，也没有工具了。
他十分确信，在他们都死了之前，那些暴动的士兵一定会先把玄尘砍成无数块泄愤。
“他就在这里！”带着姬小小往府衙里走，到一间房前站定。
房间前面站着两个士兵，腰间挂着大刀，手中拿着长枪。
这是金矛王爷亲自选的看守人，算是自己的亲信，确定他们不会趁机对玄尘动手，才让他们担此重任。
当然，其实他也清楚，这两个士兵是打不过常陵王的，只是常陵王自己愿意留在这里，不屑和他们动手，或者逃走而已。
算起来，金矛王爷只是见过小时候的玄尘，后来自己十几年因为中毒都没有出过府，对于这个王爷并不怎么了解。
但是相处了几月，多少还是明白玄尘性子极傲，所以才放心让他留在这里，也并没有严加看管的。
想到这里，他叹口气。
其实这个王爷也算是聪明，跟着自己行军打仗，颇能举一反三。若不是之前那般急功冒进，假以时日，绝对是一位出色的将才。
甚至比起摄政王刘鉴雄，都要出色。
关于他的身世，金矛王爷出了府以后，或多或少都有耳闻，想来，他的血液中，真的含有属于将军的血液吧？
真是可惜了，这一仗下来，这常陵王恐怕是再也无从翻身了。
“玄尘……”正叹息间，耳边传来姬小小的呼声，金矛王爷抬头，有些好奇。
姬小小，她跟常陵王很熟吗？
屋内的人，依然是一身白衣，听到声音以后，缓缓转过头，原本平静无波的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涟漪。
“小小……”不是不知道她是本次大元帅，不是不知道他们终究有见面的一天。
但是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快，这么突然。
她的身边，没有玄墨，她居然就这样，私下来见他了，毫不避讳。
不是说御驾亲征吗？
难道她先冲了进来？（被关起来以后，外面的情况，玄尘是不了解的，金矛王爷也不可能去告诉他）
“玄尘，你怎么样了，我听说这里很多士兵都饿死了，你呢，饿不饿，我带了粮食来的，让他们给你做。”姬小小急匆匆上前，上上下下打量着玄尘。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深凹陷了下去。
原本就有些单薄的身子，现在看上去，越发羸弱，仿佛一阵风就能被吹走。
白色的袍子，看上去很不合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根本撑不起来。
“我不饿。”玄尘起身，嘴角弯起来，给她一个温柔的笑意。
只有面对她，他才能笑得出来。
如果说他的兵败，造成她今日出了皇宫，成了三军统帅的话，那么，他所做的一切，至少还有值得的地方。
“还说不饿，都瘦成这样了，还不饿！”姬小小嘟起嘴，在她心中，吃饭比天大，打了一天了，其实自己也饿了。
“来人，粮草已经到了，吩咐兄弟们，今天早点开饭。”金矛王爷也是聪明人，姬小小随行的人马之中，有随带粮草，看看天色也快傍晚了，早些开放也好。
兄弟们勒紧裤腰带，都过了半个多月了。
这话一传下去，三军将士果然都很高兴，特别是原来在玥城的守军，他们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整天马肉和人肉，稍微吃一点就觉得反胃，可是为了活命，又不得不吃。
金矛王爷通常都是和将士们同吃同住的，他的威望，可不是光靠打仗就能积累起来的。
不过眼前这个是大魏的贵妃娘娘，又和常陵王似乎是难得重逢，偶尔开一次小灶也属正常。
所以金矛王爷退了下去，留下江晚月和金香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皇上有吩咐，不可让元帅和常陵王单独相处。
“我们在门口等着好了！”金香玉想了想，提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门不关，他们都能看到里面的人，不算“单独”相处吧？
不过看上去，这对所谓的“叔嫂”是需要单独说些话，江晚月两人也相信，姬小小做事有分寸，也不会做出什么直破天惊的事情来。
她的单纯，大家心里都有数。
饭菜很快端上来了，战场上的饭菜，必然不会很精致。
不过姬小小并不在意，她的人生理念历来如此，有好的就要吃好的，没有好的，粗茶淡饭也能过。
不然山上十六年，她可能大多数时间都要为吃的郁闷不已了。
玄尘依然吃得少，被强迫着吃了一小碗饭，又吃了桌上小半的菜，便放了筷子。
这已经是他这几天吃得最多的了。
他也知道金矛王爷已经优待他了，至少没有让他吃人肉，这几天，就送了几块马肉过来。
他也清楚，战马对于一个战场来说，意味着什么。
少了一匹马，就少一个人逃出去的希望。
一匹战马，只有几十个士兵可以吃，而玥城的士兵，有十余万。
桌上剩余的饭菜，都被姬小小吃进肚子里了。
一来打了一天，滴水未进，是很饿了。二来，浪费粮食从来不是她的作风。
见姬小小吃得风卷残云一般，倒是比他这个应该是饿得更长时间的人，更像饿死鬼投胎，玄尘不经莞尔。
也只有面对她，他才能真心笑出来吧？
“对了，你怎么当了大元帅了？”玄尘其实很想知道，姬小小这个元帅，是玄墨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应该……是她的意思吧？
在玄尘心中，作为一国皇帝，怎么也不该想到让个女子来挂帅的，虽然这个女子有着强悍的武功。
可是打仗，光靠武功是不行的——这是他这几个月来，得出的最重要的结论。
那，如果是她的意思。
是不是说，她是特地来救他的？
“是师父的意思！”姬小小撇撇嘴，没有隐瞒，“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挂帅，不过师父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所以我就挂了。”
玄尘心中顿时有些失望，原来不是为了他啊。
“那皇上竟然答应了？”他比较诧异的是玄墨的态度，姬小小的师父到底是什么高人，竟然只要一句话，就让玄墨答应让一个女子，而且还是后宫的嫔妃来挂帅？
后宫不得干政，这可是大魏的古训啊，他是怎么做到让大臣们都答应下来的？
那个时候的阻力，玄尘就算没有亲眼看到，想也能想得出来。
“玄墨说是师父的意思，所以他就答应了。”姬小小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师父是……”认识这么久，玄尘想起来，好像从来没问她师从何人。
他对江湖上门派不甚了解，但是也知道，刘鉴雄是大魏第一高手，放眼四国，似乎也鲜少能找到对手。
四国之中各种门派，还没听说过可以有像姬小小这般武功高强的。
而姬小小，不过十六岁。
“师父不让我说。”姬小小有些无奈，她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这样跟她要求，但是她觉得师父这么做，总归有他的理由。
“他……呃，我是说，皇上知道？”玄尘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大好看，此刻才发现，小小对他，和对玄墨，似乎态度有些不同。
而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他们是一样的，只不过，玄墨比他早几天认识小小而已。
“是啊，当然知道，还跟我师父见过面了呢。”说到这里，姬小小有些沮丧，“师父都不来看我，光和他见面了，还见了两次，都来宫里也不见我。”
看着姬小小一脸委屈的样子，玄尘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你师父……喜欢他……呃，皇上吗？”
是不是只是因为是徒弟的夫君，所以来看看？
“好像还挺喜欢他的。”姬小小嘟嘟嘴，“还给他编了不少秘籍，很多都不适合我学。”
看起来，小小的师父，是要让他们互补了。
很看好他们吗？
那小小自己呢？
玄尘虽然没有遇到过什么女子，可是十五岁以后，太后和刘鉴雄也送了不少女子，想让他当侍妾。
虽然那些女子都是十分干净的处子，可是他总觉得脏，便没有碰，都送了回去。
太后宠他，天下皆知，自然也不会责难于他。
没有多少经验，不过是不是处子，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姬小小和玄墨，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他通过这几次相处，他很确定。以前有个嬷嬷也教过他怎么从面相上看女子是否嫁为人妇，所以第一眼看到小小的时候，他就确定了这一点。
那般干净，不可能是已经嫁为人妇之人。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地想要将她据为己有，放心大胆地与玄墨一争高下。
“那么你呢，你对他满意吗？”玄尘想了许久，才缓缓问出这一句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要假扮夫妻，或者他们两个只是合作关系，连小小的师父都不知道。
对，应该就是这样，不然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玄墨接她进宫，封为贵妃，却不碰她？
姬小小听得问话，一愣：“满意啊，他是我的人，要是不满意，我就早就把他丢了！”
满意呵……
“那你……喜欢他吗？”还是不死心，不肯承认终究是自己枉做小人了。
“喜欢吧？”姬小小随口回答，这个问题，金玲也问过她的，现在想想，基本可以肯定是喜欢。
是的，喜欢呢。
好像不是肯定的语气啊！
玄尘眉眼一挑，一脸喜色地看着她：“那就是说……”他还有机会？
“皇上驾到——”话未出口，门口传来通报。
玄尘苦笑，他来得好快啊。
莫非，他和姬小小的事情，玄墨竟然是知道的吗？
小小，不是说要保密的吗？
在玄墨面前，她是不是从不隐瞒的？
一直以来，他以为和她，有一个共同的秘密，每每想起，便会甜蜜万分。
没想到，这个秘密，居然还有第三个分享者。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件心爱的东西，被人强行借走。虽然东西还是属于他的，可那种失落感，让人痛苦万分。
“小小……”玄墨在通传的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紧张地楼主姬小小的肩，上下打量着她。
“怎么了？”姬小小有些莫名其妙，何时看到他如此紧张过？
不过……
他的轻功是越来越好了，竟然快和自己不相上下了。
“你没事吧？”玄墨眼中有些忧郁，再抬头看了一眼玄尘，眼中那丝担忧和温柔之色瞬间变成了一缕寒光。
警告之色，十分明显。
玄尘与他对视，并不相让，只不过，对视的时间很短，警告之后，玄墨已经低下头，一心一意看着怀里的女子。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姬小小满脸茫然，随即醒悟过来，“你怕我打不过楚军吗？没事的，那些士兵连内功都不会，很好打的，不过那个女将的雕儿太厉害，箭都射不穿。”
玄墨没有过多解释，他自然是知道楚军没人可以打得过她。
若不是万全的准备，他怎么可能让她轻易上战场，面临险境？
“对了，仗什么时候打完？”说完战场上的事，姬小小加问了一句。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喜欢战场，只想早早离开这里。
只不过，刚刚玄墨的那份紧张，让她心中没来由地有点甜丝丝的感觉——明明刚才的晚饭并没有一样甜食啊。
“怎么，你不喜欢打仗吗？”玄墨皱了一下眉头，他平时看姬小小出手狠辣（武功太高，而且没有作战经验，难免下手没轻重），只以为她见惯了生死，不会在意战场上这些东西。
可是他忘了，正常人谁又会真正喜欢战场上的血腥和尸体呢？
“不喜欢！”姬小小老老实实地摇头，“味道很难闻，那些人死得好难看。”
她只是直观说出自己的想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以后我不会让你再见这些了。”玄墨忽地将她搂进怀里。
眼前这个，即使多么强悍，也不过是个小女子啊。
她是不是很害怕？
“你干嘛？”姬小小倒是不介意进入他的怀抱，不过有些诧异。
“你是不是害怕？”玄墨觉得怀中的女子似乎一切正常，不由松开了手。
姬小小奇道：“我为什么要害怕，那些人不过就是死了，活着我也不怕啊。”
呃……
好吧，不喜欢不等于害怕，他再次被她打乱了自己的思路
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脑子如此不清楚。
“嗯，你身上好香。”姬小小忽地又莫名其妙冒出一句，再抬起自己的手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我身上的味道好难闻，可以洗澡吗？”
她的跳跃式语言让玄墨有些苦笑不得，看起来，之前那场战役，应该没有在她心中留下什么阴霾。
“好，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沐浴！”玄墨拉着她出门，“让金玲给你准备欢喜衣服。”
两人渐走渐远，楼下屋内的玄尘，看着他们的背影忽地嘴角闪过一丝苦笑。
被忽略得真彻底呢！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可是如果他们是真心的，为什么非要做名义夫妻呢？
名副其实不就好了，何苦让自己就这样想歪了，多生如此多的事端？
看刚才玄墨的眼神，他对姬小小的占有欲显而易见。
姬小小对他的依赖，也显而易见。
真是奇怪的两个人呢。
玄尘继续苦笑，摸摸鼻子。最后那个问题，是不是不该问了？
可是她明明有些疑问，或者，是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那么玄墨呢？
除了占有，还有什么？
想到这里，他眉头皱了一下。
不，他不应该这样消极，事情都还没到最后的关头呢，谁笑到最后又有谁知道？
一切都只是未知数，小小刚才的话，明显有疑问不是？
是不是表示，自己还有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