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石桥,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断壁残垣缓缓升起,如同一幅瑰丽的画卷在两人眼前缓缓展开,述说着一段古老的故事!
宅院、阁楼、祭坛都回归了他们本来的模样。
古老的祭坛响起悲壮的歌声,北漠有草,向星而生,身处污秽,不堪己身,化腐草为流萤兮,与日月星辰争辉。
夜空中,流萤城如同一条银河,汇向高大矗立的水晶宫,无数的流萤栖息在屋顶,就像是无数颗星辰,眨动着眼睛。
水晶宫中,少女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娘亲,我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灵清,不能让妖族知道我们的水流萤的族地”。
“娘亲,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想一直留在这里,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们的族地”。
“不行,水灵清,你不能拿族人的命来开玩笑”。
“有这么严重吗?你不让我出去,我就偷偷溜出去”,少女心中嘀咕。
画面如同一页页被打散的时空,在两人眼前不断变换。
“风叶白,这是我的家”。
“风叶白,我们去游湖,好不好?”
“这个野果,很好吃,你尝尝”。
“你不愿意和我留在这里吗?”
“你要出去,我母后一定会杀了你的”。
“风叶白,你快跑”。
“爹,你说过不会伤害流萤一族的”。
“痴儿,我们凤凰一族,决不允许有超越我们的存在”。
“可是,你答应我的”。
“所有的天罗卫听令:这里的流萤,一个也不能留”。
“不,爹,你不能这样”。
“看住公子”。
“是”
“是”
......
......
“请流萤圣母出来一见”,中年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久久不绝,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一种声音。
一个长相秀丽无比的女子立在水晶宫上,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丽,像九天降下的仙子。
她轻绾衣裙,行了一礼。
“大天罗驾临,不知何事?”
中年仰头向天,仿佛这天地间最美丽的女子也不能打动她分毫,他口中轻叹,似在自语,又像责问。
“流萤之光,何以与日月争辉?”。
流萤圣母脸色微变,“流萤从未与日月争辉,古语有云: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流萤一族正是如此”。
“既然如此,何故逃出妖域,躲避于此?”,中年缓缓说道,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流萤一族无心巫、妖之争,但求专心向道,此生无憾!”
“向道?还是逆天?”中年语气强烈。
圣母冷笑道:“敢问大天罗,何为向道?何为逆天?”
“遵循天道法则,便是向道;跳出天道之外,便是逆天;水流萤长生不死,便是逆天”。
“天道何故非置人于死地?”
“为了万物循环,生生不息”。
“万物自有其意志,为何不能跳出天道”。
“万物自天道中生,自然也在天道中灭”。
“凤凰一族贵为神兽,又占据红玉天井、白玉天井,以神龙为骑,玄武作甲,白虎炼器,难道不是逆天行事?”
中年默不答话。
“你找这些借口,无非是给妖族万民一个说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错,这些确实是给妖族万民一个说法,但你流萤圣母超越凤凰之心,不早就有了吗?”中年扫过四周,“水晶宫堪比凤凰宫,凤凰宫的主人又岂能饶你?”
流萤圣母低头沉思,如果不是自己闭关修炼,又岂容水灵清闯下如此祸事?
“我族中之人,只我一人天资卓绝,可否饶她们一命?”
中年摇头叹道:“当年与巫族一战,你我也算有些情谊,但凤凰宫的主人饶不掉她们,我也没有办法”。
流萤圣母想起从前,她贵为妖域四大天妖,与中年地位相差无几,但她却比中年年轻的多,她是妖族史上最年轻的准圣。
太虚境,半步入圣,但终究不是圣人。
“风红烈,那便一战吧!”
女子赤足立于水晶宫上,星辰之下,微风吹动素带、发丝向身后激烈翻涌,右手持剑,剑尖斜指。
风红烈负手而立,眼神中有着超越一切的漠然,说道:“出剑吧”。
剑尖撕裂空间,带着无与伦比的速度,直指风红烈胸口,风红烈原地留下一道虚影,这是超越任何速度的空间道法,他的脚步仿佛行走于不同时空之中。
剑尖紧跟风红烈,一个个空间被撕的粉碎,留下一道道恐怖的黑暗虚空。
风红烈开始反击,手掌轻拍剑身,转眼间,剑身与手掌已相交不下数千次,两道身影陡然分开,流萤圣母后退至水晶宫上,而风红烈依然停留在原地。
风红烈脸上露出十分欣赏的目光,这是他的眼神第一次出现转变,不再是漠然如神祗,淡淡的道:“以你的资质,如突破圣人之境,那将是怎样的光景,这恐怕会是凤凰宫最大的危机”。
流萤圣母傲然而立,淡然说道:“人生在世,死又何妨?来吧,战个痛快”。
一层淡蓝色的光幕从风红烈手中升起,口中说道:“凤凰宝典-万物之要”。光幕划破虚空,向流萤圣母飞去。
“灭实之剑”。流萤圣母大喝一声,剑身陡然旋转,一股奇怪的图案升起,于半空中陡然化成一股光剑,向着光幕斩去,光幕被斩成两半。
强大的气流席卷整个流萤族地,没有阵法护持的宫宇瞬间粉碎。
“凤凰宝典-虚空之要”,男子的头顶,黑色的虚空显现,从虚空中升起一颗明亮的星辰,星辰演化不停,陡然间从虚空中射出,如流星般向流萤圣母射去。
流萤圣母断喝:“灭虚之剑”,整个人影仿佛与剑合为一体,向着流星冲过去,星辰炸开,流萤圣母狼狈倒退而回,头发早已凌乱,嘴角溢血,左手已然断裂。
“这便是圣人之威吗”,流萤圣母轻声说道。
她颓然望着左手,默默低语:“何为道?天之道是道,人之道便不是道吗?”
她想起那布满恶臭的死亡泥潭。里面有成堆的尸骨,恶臭的淤泥,肮脏的嗜血蛭,苍蝇乱舞,寸草不生,是很多生灵避而远之的地方。
一位善良的妖灵将惜星草的种子带到这里,希望她们能在此生根发芽,给这片死亡泥潭带来生命的气息。
如同死水般泛着恶臭的泥潭显然并不是一个利于生存的地方,稀释松动的土质,污水覆盖地表,腐烂变质的尸身。
除了嗡嗡作响的苍蝇,还有什么生命愿意在此安身立命,生根发芽呢?
所以毫无意外,大部分种子在此死去,善良的妖灵也对此失去信心,离开了此地。
在妖灵离开这里很久以后,终于有一粒种子生根于污泥之中,嫩绿的枝叶撑破淤泥,面向天空,偌大的泥潭有了唯一的绿色。
而她便是最先觉醒的种子,她一醒来便被恶臭的污水和腐烂的尸体包裹,她逃离不了,只得拼命撕喊。
但天地间没有什么能听到她的声音,同伴听不到,带她来的妖灵听不到,天地更听不到。
污水和腐尸源源不断的向她涌来,她被冲的东游西荡,肮脏的淤泥将她包裹,苍蝇在她头顶嗡嗡作响。
天地此刻在哪里?谁又曾理会过这低贱的生命?
她愤怒,她不甘,她拼命挣扎,吸取淤泥中仅剩的、少的可怜的养分,她长出根,长出芽,她的根越扎越深,她的芽越来越壮,最终突破淤泥的包裹,露出水面。
如同一个久在沙漠中行走的人,突逢甘霖,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吸食天地元气,她变得越来越不同,越来越强大,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修成形体。
但她拒绝了,她讨厌这具肮脏的躯体,她是这样的恶臭,这样的令她作呕,她无一刻不想摆脱她。
她开始将所有的天地之气聚在头顶,当原来本应是干瘪的花蕾变得饱满美丽时,她才渐渐开心起来。
花蕾逐渐成形、盛放、凋零,圆形的果实逐渐长出,成熟,带着厚厚的坚壁,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果壁逐渐变薄,水晶般的生命透过果壁,发出耀眼的光芒。
直到有一天,生命破壁而出,化腐草为流萤,这便是水流萤啊!
新的生命诞生,她们的主体开始死去,如同星辰般璀璨的生命将淤泥滚成球,移向四周,经年累月,一弯新湖倒映星空,恶臭的泥潭成了美丽的流萤湖。
而顽强的星空草破茧重生为美丽的水流萤,但生命的进化并未到此结束。
她们朝起沐浴晨光而炼,夜幕枕于湖中而修,白天吞噬日光,晚间释放光芒。
于是最强大的流萤开始幻化人形,成为强大的妖灵。
她的天赋是如此的强大。
她远走妖域,成为妖族四大天妖,但她并甘心于此。她带着族人重回此地,修筑祭坛,将流萤王国隐没在阵法之中。
流萤水晶宫、流萤祭坛、十二生死桥、九重寒冰道还有无数的宫宇楼阁。
夜晚的流萤湖比星空更璀璨。
她这一生,都在与天斗啊!
为什么出生的种族、地位不能改变?
为什么凤凰生来便是皇族?
为什么不能长生?
为什么要顺天而行,接受天道的安排?
为什么萤火之光,不能与日月星辰争辉?
她一字一顿、斩钉截铁的说道:“
天之道,不是我的道。
我的道是逆天之道。”
她的气势不断攀升,于生死间破入圣人之境。
风红烈也不禁动容,如此天资,真是万古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