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小玖一直用特别淡淡的语气回答邱竹萍，就是在隐晦的提醒她，旁边还有个人呢。
平时两个人对话的时候，一旦柏小玖用这种语气，邱竹萍都会有所察觉。
但今天真的是被刺激了，先是两个人回家时间晚，又睡了一天，接着被牌友的八卦一刺激。
满脑子都是自己女儿这么好看，怎么可以不如人？
连找的男朋友都比别人的好看，那当然除了好看，还得有点其他优点啊！
邱竹萍根本没注意柏小玖沉下来的脸，还在自顾自的说：“你不记得算了。她结婚我去了，她还问我，你怎么没去呢。”
“哦。”柏小玖更冷淡的回了一句，又替戚景臣夹了菜。
邱竹萍视线一扫，不满的瞪了眼柏小玖，提高了一些音量，“人家嫁的可好了。老公做生意的！听说都买两套房了。琳琳刚生两个儿子，据说她老公一家高兴坏了，打算买套商铺送给琳琳呢！”
这话太明显了，柏小玖忍了忍，没忍住，将筷子轻轻放下，双手交握放在桌上。
目光淡淡的看着邱竹萍，语气有些微凉，“然后呢？跟我们有关系吗？”
柏小玖最讨厌的就是邱竹萍用她的价值观来衡量一切。
在邱竹萍的心里，女人就该是结婚生子，做好家务，照顾好家庭。
柏小玖承认自己不是女强人，也不可能做到事业巅峰，赚的特别好。
但是她也没想过自己将来嫁个人，靠老公养。
简单来说，她就是不想活成邱竹萍这样。
每天就是家务和做饭菜，时不时出门打个麻将，跟人聊八卦。
有时候跟柏君国坐在一起，邱竹萍一脸兴奋的聊着东家长西家短，柏君国那反应多冷淡。
柏小玖都可以看出来，邱竹萍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怎么没关系？”邱竹萍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之前没发觉柏小玖的态度很淡然，这会儿终于察觉到了。
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眉头紧皱的怒瞪着柏小玖，“唉，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跟我说话就这态度吗？”
柏小玖瞅了眼低着头压根不敢抬起来，恨不得让自己毫无存在感的戚景臣，心里更心疼了几分。
看了邱竹萍一眼，避开她的目光，视线转到了窗外，语气放柔了几分，“我也没说什么啊。”
这明显示弱的态度让邱竹萍生出几分得意来，到底是她的女儿，她了解，只要强硬一点，她什么都能妥协。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邱竹萍说着话，看柏小玖不看她，又要发脾气，余光瞅见了安静的戚景臣，目标一转，“小臣啊。饭菜还合口吗？”
突然被点名的戚景臣有些懵，还有些怕，潜意识提醒他，邱竹萍话里有话，但他又分不清楚，到底藏着什么话。
抬头朝她礼貌一笑，热情的回答，“阿姨的饭菜特别好吃。很喜欢。很合口。”
“你喜欢，那你家人肯定也喜欢，什么时候叫来蓉川，一起吃个饭啊？”
这试探的口吻，简直就是问，你们什么时候见彼此家长？
柏小玖努力压着内心的烦躁，没想到邱竹萍才消停没多久，又开始变着法子逼婚了。
“我……那个”戚景臣被这么一问，顿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满腹的话，一句不敢往外说。
怎么说呢？我妈压根不允许我跑来蓉川，我也没想到我会留在这里，我原本只是来看看就走。
“你到底想问什么？你想说什么，你直白点说吧。”柏小玖看戚景臣被为难成这样，心里更难受了。
总觉得他是因为她才得忍受这样的尴尬。
邱竹萍才回来几天？哪怕戚景臣跟柏君国两个人聊得来，也不代表戚景臣就可以在这个家里如鱼得水的跟他们相处。
毕竟还是陌生人，从来没有熟悉起来过，现在一来就在一个屋檐下，还需要一个适应彼此的过程。
邱竹萍这些话，一句句的往人心窝里戳，都快把戚景臣的心戳烂了。
柏小玖真的很愤怒，但又知道跟邱竹萍吵起来，只会适得其反。
邱竹萍如果被激怒，指不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但就算柏小玖使劲隐忍自己的脾气，也没办法阻止邱竹萍的愤怒。
邱竹萍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瞪着柏小玖，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我想说什么，你不知道吗？我想告诉你，人家琳琳长得还不如你呢！嫁得好，生得好！现在过得很好！”
柏小玖的手顿时紧紧握起来，努力隐忍着，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脾气压下去。
邱竹萍还在继续说：“你多大了？你要是长得不如她，晚点结婚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你长得不差，年纪还比她小呢，人家都嫁出去了，你呢？！”
“在你眼里，必须结婚了才叫长大？无论做什么都不是长大是吧？不管多懂事，多乖巧，都不叫长大是吧！”
柏小玖终于压不住脾气，蹭一声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邱竹萍，带着自己的倔强梗着脖子歪头看她。
她最后几个字说的有些大声，顿时叫邱竹萍更生气，不管不顾的手一抬，指着坐在一边吓呆了的戚景臣说：“你找的男朋友，光有脸有什么用？人家琳琳的老公长得不咋地，会赚钱啊，会给老婆孩子好日子啊。”
说到这里，邱竹萍转过头看着戚景臣，很直接的问：“你自己说说，你一个月多少钱？什么时候买得起房？你在家上班，都是上的什么班？”
戚景臣哑口无言，一点点扭头去看柏小玖。
柏小玖没想到邱竹萍居然当着人的面，直接了当的问这些事，被气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看着邱竹萍只觉得她面目可憎。
“我不管你今天被谁刺激了，要到我身上来找茬。但我不想做你的出气筒。”柏小玖余光瞅见戚景臣求助的目光，忍着因为委屈而有些酸涩冒出来的眼泪，软了语气。
可饶是这么委屈的声音，都没让邱竹萍冷静下来。
她回老家转了一圈，原本还有很多优越感，可回来之后，还要面对柏小玖的婚姻问题，面对跟别人对比，比不过的问题。
今天原本就一肚子的疑惑，一直犯嘀咕，这会儿又被牌友的八卦一刺激，脑子就有些晕乎。
特别是牌友在那边嘲讽了一句，“你女儿还比人家琳琳漂亮呢，怎么还没结婚啊？这都快三十岁了吧。以后就没人要了。”
她的女儿怎么可能没人要？邱竹萍自问丢不起这个脸。
柏小玖的话没让她冷静下来，反而双手环胸，目光不善的扫过戚景臣，从原本的喜欢也变成了满心疑惑，当然也不会对他好脸色起来。
刚才就怎么简单的几个问题，戚景臣都一点答不出来，邱竹萍怎么会觉得他好？
“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你们来插手。这些事我心里有数，该结婚的时候我会结婚。但我现在不想提这些！”
柏小玖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说戚景臣连法定结婚年纪都没到呢，现在才二十岁，聊什么结婚。
再说，她现在虽说觉得戚景臣优点很多，人也很好，但她还没往结婚那个方向思考。
邱竹萍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几乎是冷笑一声，嘴角一撇，“你一天天的会结婚，会结婚，现在结了吗？多大了？二十五岁了，奔三了！再过几年，嫁的出去吗？”
柏小玖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推开身后的凳子，一把抓着戚景臣，“我们走。”
“干什么？回答不出来了？这就跟我耍脾气了？”
一脸莫名的戚景臣老实的跟着柏小玖往房间走，听到这话看了眼眼眶发红的柏小玖，心疼的觉得心和肝都在抽抽，让自己无法呼吸。
柏小玖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去看邱竹萍，“你下午不是还有牌局吗？保持好心情才能赢钱。”
这句话几乎是正中红心，邱竹萍现在就操心两件事，第一件大事就是打麻将要赢钱，可以各种迷信讲究，第二件事就是柏小玖的婚姻问题。
被第二件大事提醒了自己的头等大事，邱竹萍才恍然想起跟牌友们说好了时间，着急忙慌的看了眼时钟。
还没回应柏小玖什么，邱竹萍的手机响起来，她几乎是扑过去接了电话，满脸堆笑，“来了来了，我肯定不会迟到。我马上就出门了。”
挂了电话，正好看见柏小玖准备关房门，朝她大吼一声，“我晚上回来再跟你说。你自己好好想想，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自己！”
关了房门，却面无表情站在门边，背靠着门听到邱竹萍离开的柏小玖，闭眼仰头准备轻磕一下门。
还没彻底碰到房门，后脑传来柔软的感觉，柏小玖睁眼看见面前的戚景臣，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一只手还垫在她的后脑。
她努力朝他扯起嘴角，泪水却不自觉地滑落。
尴尬、愧疚、难受顺着眼泪一滴滴往下落。
戚景臣傻傻看着这么安静落泪的柏小玖，心疼的紧紧缩成一团，一把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对不起。”
因为他的无能，因为他的年纪，他有好多好多都不能给她，几乎是什么都不能给她，只能好好爱她。
柏小玖几乎在同时说出这三个字，“对不起。”
她的妈妈这样当面给他尴尬，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之后，柏小玖又在他怀里笑起来，“我们离家出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