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酒店房间门口，乔西微想起了卓清秋略带严谨和冷漠的脸，轻轻松了口气。
卓辛墨冲乔西微眨了眨眼，低声道：“紧张了？我妈对我是挺凶的，但是好像对你还不错……”
乔西微笑了笑，摇了摇头，开口道：“紧张不至于，只是有点……奇妙的感觉。”
她很难得招长辈喜欢，尤其是严肃点的长辈。所以卓清秋的好感，是意外之获。
乔西微伸手推开门，卓辛墨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妈。”
过了几秒，卓清秋的身影才从流理台边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盘子，显然是刚刚洗完，还有水珠滴落。
她边拿着绒布在盘子上擦拭，边牵着嘴角笑了笑，“来了？坐吧。”
乔西微环顾这个套房一眼。不得不说他们选的酒店还都挺特别，似乎脱离了一些酒店的气息，更有种家的感觉。
卓清秋将一盘刚洗好的水果放在乔西微的面前，“我查过了，这些水果都是能吃的。”
乔西微动了动眉头，觉得有些惊讶，连忙道了谢。
卓清秋说完便坐下来了，开了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看你脸色好像挺差的，最近没有胃口吗？”卓清秋问了一句，眼神在乔西微的脸上扫过。
乔西微立刻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她知道她和江厉玄离婚的消息，应该是瞒不过卓清秋的。
“嗯……睡眠不太好。”乔西微笑了笑道：“不过宝宝一切正常，我去检查了，吃的也挺好，心情也不错。”
卓清秋点头道：“现在是关键时期，要多注意。我生辛墨的时候也是胃口不好，所以这小子在出生后把这些胃口全补回来了。”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卓辛墨。
乔西微莫名有种安下心来的感觉。对于她而言，现在有一个长辈来告诉她过往的经验，能够让她平复许多。
“好。”乔西微一放松，笑容里都带上了几分随性。
“别光顾着讲话了，饿了没？我们出去吃饭吧？”卓辛墨道。
“好。”卓清秋转头，看着乔西微，“光顾着说话，肯定饿坏了。”
她说话十分平稳，腔调中始终也带着一股冷清的意味。
乔西微点了点头，起身的时候瞥了一眼电视，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抱歉卓阿姨，我打个电话，订束花。”
“好。”卓清秋点点头。
乔西微拿着手机走到了一边，打了电话。
回来的时候对着卓清秋抱歉地笑道：“过几天是我妈的祭日，这花要早点订，我怕我忘性大，到时候给忘了。”
卓清秋愣了愣，看了乔西微一眼。
乔西微的笑容也定住了，看着卓清秋的表情有些怪异，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试探道：“卓阿姨？”
“妈？”卓辛墨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卓清秋一眼。
卓清秋扯着嘴角一笑，脸色一瞬间有些苍白，摇头道：“脚扭了一下……”
乔西微放下心来，低头去看。
“没事，能走。”卓清秋挥了挥手，走到了前方。
夜色已经降临，卓清秋本就瘦弱，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孤独清凉，卓辛墨定在原地，等着她走上前。
乔西微吸了口气，将自己心里怪异的想法群都撇开，也走上前去。
几天后。
祭日。
每年最难熬的大概就是这一天。心情的波动还是其次，要承受的也不仅仅是一个哀思。
乔西微一大早就出发了，只是想避开待会儿要看见的乔家人。顾月真每年都要靠着这个日子奚落她几句，年年不欢而散，但是乔炎生也阻止不了顾月真说要去“祭拜”一下的话。
到了墓地，乔西微下了车，拿了车上的花，转身走到了墓地前。
果然还没人。
她松了口气，将花放下，坐在了一旁，肚子已经很大了，站着有些不方便，最近腿也发酸，开始有些水肿。
“妈。”她很平静地叫了一句，看了看墓碑，“这次不是一人来看你了。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
身后的脚步声将她的话给打断了。
乔西微敏感地皱起了眉头，突然转头，看向了身后，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往这边走的一行人。
乔炎生，顾月真……还有乔子妮。
看见顾月真的身影，乔西微的背后突然一凉。从她身影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乔西微就知道不妙了。
他们绝对不会这么早过来的，估计也是算准了她的时间，平时也抓不到机会奚落她，再加上离婚的事情……顾月真不可能会轻易放过这个和她见面的机会。乔子妮倒是还好，她从来都擅长伪装，乔炎生还在，乔子妮不会说出多难听的话。
乔西微重新将头给扭了回去，看着墓地，轻声开口道：“妈，这辈子我觉得最对不起你的地方就是这个了。每年收到一次打扰，你肯定也很烦吧？”她抿唇，笑容平静。
“这么早？是不是事情太多，怕一天时间说不完？”顾月真尖利的声音出现在了身后。
乔西微没有理会，站了起来，将花的位置重新摆了一下，摆在了正中央，随后准备离开。
“这么快就走了？”顾月真假装诧异道：“这么重要的日子就看个几分钟，你妈现在应该在底下哭吧？”
“月真……”乔炎生在一旁开口道。
这句话确实说过了。
乔子妮看了乔西微一眼，冷笑一声——只要乔西微身边没有人陪着，她就足够开心了。
“我妈在地面上哭的时候，顾阿姨你都看不见呢。”乔西微轻轻笑着回了一句，似乎没有受到这句话的影响，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心里的波动有多强烈。
“小贱人！”顾月真气极，叫了一句：“就是因为有人生没人养的所以才会到现在这种地步！对着长辈大呼小叫的！什么话都能说！你让你妈现在好好看看你这样子！不是挺能耐吗？怎么落魄成这样了？”她猛地转头对着墓地笑了起来：“诶，知道她为什么一个人来吗？你女儿肯定还没有来得及和你说……”
“够了吧顾阿姨？”乔西微突然转身，不打算走了，看着顾月真，一字一句道：“容忍不是你放纵的借口，我的教养让我听了这么多年的谩骂都没有反驳，你觉得除了我的教养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让我在这里听你一句一句羞辱我的理由？”
顾月真冷笑一声道：“得了，这么多年养着，还不如……”
“养条狗。”乔西微接话，似笑非笑，“这话我听腻了，我妈也不会爱听。”
她转头，看了乔子妮一眼，乔子妮的笑容一收，警惕地后退一步。
乔西微没有说话，而是最后看了乔炎生一眼，转身离开。
失望，接近绝望。
乔炎生的嘴巴一动，想要将她喊住，但是终究没有开口。
乔西微头有点晕，停下来喘喘气，身子突然一震。
刚才……下身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
瞬间脸色苍白，手指抖动。
她立刻往前走着，打开手机叫了出租车，站在路边，扶着自己的腰，一直等到车来，才坐了进去。
“去医院。”她道。
司机看了眼她的脸色，立刻开了车。
车子缓缓开远，与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桥车擦身而过。
一直到乔炎生三人也离开。黑色桥车的车门才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气质绝佳的中年女人。
她手里拿着一束白菊，身上的衣服是肃穆的黑色。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漠，一步步朝着墓地的入口走去。
……
乔西微觉得肚子有些痛了，在心里仔细将时间算了一遍。
不可能，就算是早产，都不会是现在的……绝对不可能，没事的。
她安慰自己，同时立刻给陶钱钱打了电话。
路上不停颠簸，她难受地换着姿势，半个小时之后，才到达医院。
陶钱钱已经等着了。
“什么情况！”她迎上来，付了钱，匆忙陪着乔西微上楼。
挂号到送进待产室的时间不过是一眨眼，陶钱钱还没有反应过来，医生的声音就已经响在耳边。
“有早产的可能。”医生看了她一眼，“你是家属吗？”
“是……”陶钱钱颤抖了一下，看了眼在病床上的乔西微，脸色苍白抖了起来，“医生，不会吧……这才多久啊……不可能这么早吧……”
“先进待产室观察。”医生道。
陶钱钱几乎要尖叫出声了，掏出手机，不停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给谁打电话啊……怎么办啊……乔西微你不能有事情啊……”
慌乱中拨通了司范的电话：“你快点！来医院啊！西微早产！”
说着挂了电话，颤抖着给卓辛墨发了短信。
护士已经过来了。
陶钱钱一慌，开口道：“我……我能不能一起进去？”
“不行，家属在外面等着。”护士道。
“求你了，我就进去在旁边等着……”
“抱歉，我们有规定的。”
陶钱钱后退一步，看着乔西微痛得脸色苍白，但依旧抬手对着她摇了摇。
产房门关了。
半个小时之后。
江厉玄的身影是第一个出现在门口的，连带着的还有风风火火的卓辛墨，一起大步跨了进来。
两人一对视，空气凝滞一秒。
江厉玄首先移开目光，走向产房。
“早产？”他说了两个字，一字一顿。
陶钱钱猛地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江厉玄沉默下来，定着门，似乎刚才的两个字已经花光了所有力气。
“可是现在才七……”卓辛墨话到一半，停了下来。
没有人再说话。
时间太长，太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呼吸声在走廊此起彼伏地想着，只有无言的对视和沉默的揪心。
七个多月，早产。谁都知道结局很有可能……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