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乔西微家。
门铃响了几声,乔西微刚将水果给洗好了,转身笑着将门打开。
姚青岚一看见乔西微,眼神一亮,目光定在她身上的米色斜肩针织和浅棕阔腿裤上,开口道:“咱们西微就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你说你怀孕之后怎么都不胖呢?我怀孕之后身材可是走样了一圈啊!”她边说着便走了进来。
乔西微抿唇道:“怀孕的时候不爱吃东西,反应比较大,我也想胖点,这样十二的身体也会健康些。”她将门关了,大卷的长发被放到了耳后,扎了起来,看了姚青岚一眼,手指一顿。
“姚阿姨,你是不是瘦了不少?”她疑惑地开口道。
姚青岚耸肩:“最近发生太多事了,所以有点睡不好,特别是你住院之后,把我吓坏了,天天担心的……”
乔西微伸手将她往座位上一按,开口道:“放宽心,睡前可以试一试香薰。我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失眠,用香薰的效果还不错。”
姚青岚抿了抿唇,这个话题就在这里止住了。
她当然隐隐约约可以猜到乔西微经常失眠的那段时间是什么时候……只是很多话两人都心知肚明,她不说,她也不问。
“对了!厉玄这小子已经和我炫耀好多天了,他那个性格真是的……明明是开心,就硬生生地要憋着,所有的情绪都不外露,真是的……”姚青岚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这个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口叫奶奶啊?”
乔西微看着姚青岚的侧影,真的消瘦了些,面部的气色也不如之前红润了,看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还是给姚青岚带了一定的冲击的。
姚青岚伸手将十二给抱了起来,在半空中晃了晃,逗着十二道:“小十二呀小十二,你什么时候才会叫奶奶呀?嗯?”
逗了半晌,十二倒是很给面子地笑了笑,乔西微在一旁抿唇,看着十二的腹黑样,心里也有些担忧。
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什么人来该摆什么样的表情,没人的时候就是一双黑溜溜的眼神四处转的样子,冷静得不行。
小人精……
玩了一个上午,姚青岚才提包要走。
“我炖了汤,待会儿有两个朋友要来,姚阿姨留下来一起吃吧?”乔西微道。
“不用,你江叔叔今天会回去吃饭。”姚青岚提到江锦衍,似乎面色都好看了不少,带着笑容。
乔西微笑了起来,想到了姚青岚和江锦衍,心里又是一阵感慨,开口道:“好,那我也不留姚阿姨了。”
手机响了起来。
乔西微看了一眼,是卓辛墨,于是伸手按掉了。
送姚青岚下楼的时候,远远便看见了两个身影朝着这边移动,似乎正在斗嘴。
“我说了这东西就是这样的!”陶钱钱的声音很大:“不能浇水!你真行啊!浇那么多水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这东西不能浇水?”卓辛墨回嘴,眼神突然一晃,示意陶钱钱看前方,“她出来了。”
陶钱钱一转头,对着乔西微笑开了,大老远地便跑了过来,举起自己手里的一个绿色植物道:“嘿!我给你带了这个!”
乔西微嘴角抽了抽。她是真的挺不乐意收这种需要照顾的东西,平时需要费神的已经够多了。
“不用浇水!”陶钱钱强调。
姚青岚从陶钱钱和卓辛墨出现开始就没有说话,此刻看着两人,感慨了一句:“你们的感情倒是真的好。”
“姚阿姨和我妈的感情不是也很好吗?虽然她现在不在了,但是有的东西是不会变的。”乔西微转头笑着说了一句。
姚青岚抿唇,深深看了乔西微一眼,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眼神定在了卓辛墨的脸上。
只是一眼,心里就是一震,熟悉感开始蔓延。
这样的熟悉感在每一次看见卓辛墨的时候都有……她也只能选择硬生生的忍下和忽略。不愿意触及这一部分的回忆,才是最真实的想法。
终究是老了啊……折腾不起了。
姚青岚开口道:“那我先走了,你们年轻人的聚会,我就不参与了。”她笑了笑。
“好。”乔西微将姚青岚送走,这才转头和陶钱钱、卓辛墨一起上楼。
姚青岚开车回家,进门时家里还没人。
她放下了包,转头望了四周一眼,想到锦衍还有几件衣服放着没有洗,便走向了卧室,将他的衣服和裤子给拿了出来。
边走边习惯性地将口袋给掏了掏,指尖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有些诧异地拿了出来。
什么东西?一张纸?他在自己口袋里放纸做什么?
姚青岚卷起袖子,将东西拿出来之后看了一眼,浑身立刻一僵,停在了原地。
寂静的室内只听得见姚青岚的呼吸声,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急促……
她全身都开始发软,缓缓将这张照片再一次转了过来,盯着上面的人,看了许久。
女人的眉眼清冷,很年轻,似乎透着照片都可以看出她是个情绪起伏不大的女人,气场强大,气质卓然。
她盯着看了很久,手指开始发凉。
门突然开了。
江锦衍进了门,先低头换鞋,见姚青岚还在客厅中,诧异地扬了扬眉道:“你怎么在这儿?”
姚青岚保持着看照片的姿势不变,愣愣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江锦衍有些好奇地凑过来一看,余光瞟到的时候,身体就是一僵。
“这是哪里找到的?”他开口问了一句。
“你觉得我是哪里找到的?”姚青岚转头,盯着江锦衍,“你裤子口袋里为什么还放着这张照片?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她的声音滞涩,有些没法将自己的想法连贯地说出来,只觉得周身都在发冷。
她知道这件事,和这件事真正摆在她面前了,是不一样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足够让她全身僵硬,绝望和无力感瞬间弥漫了整个心间。就是无论做多少努力,不管伤害了多少人,她始终都没有办法真正走到这个人的心里……太绝望了,太无力了,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江锦衍抿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伸手将姚青岚拥进了怀里,低声道:“你又胡思乱想了吧?我说了不是的,我一直都告诉你不是。这个照片是无意中翻出来的,毕竟是故人,也不知道照片怎么处理,所以就先放口袋,还想问问你,没想到你先翻出来了……你要是多等我几分钟,多好。”
姚青岚抿唇。
她知道这话里的可信度,可是这一瞬间就是自己都想要欺骗自己。
“好了,别多想了。”江锦衍最后道,放开了姚青,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都这么多年老夫老妻了,我们是怎么样的感情,你心里清楚,我会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也应该清楚。都不年轻了,折腾不起啦——我去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江锦衍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姚青岚一言不发,看着江锦衍的背影越来越远,深吸一口气之后,将这张照片放在了茶几上,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一进房间便坐在了床上。
窗帘拉着,幽暗的环境和客厅的明朗完全不同。
她在黑暗中紧紧抿着唇,望着房间里的某处出神,记忆将她拉到了多年之前,有些始终藏在自己血液中不可言明的东西……彻底沉淀下来,只有在偶尔想到的时候会全身发凉。
她动了一下,颤抖。
木质的柜子泛着冷光。
姚青抬腿走了过去,缓缓伸手将柜子给打开了,一直翻到所有报纸下的最后一层,拿出了一个隐蔽的铁盒子,拍了拍上面的积灰,打开了铁盒。
里面都是一些非常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她第一次坐火车的车票,第一次坐飞机的机票,还有江厉玄成长记录,以及各种关于生活中的点滴……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这个盒子了。很久很久。在她认为这些事情都可以尘封起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了。
姚青岚动作很慢地将其中的一张纸给拿了出来,一晃。
是和刚才那张照片一样的人,同样的脸,同样的神态,同样的动作和眼神……
她的思绪一晃,瞬间想起了今天站在乔西微身边那个明朗的少年模样的人。见过那么多次,每一次都有种隐隐的预感,似乎两人之间有什么联系……越看越觉得有很多相似之处,尤其是眉眼之间的一些坚毅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不相关的人如此相像吗?不仅仅是眉眼,要是眉眼她倒是不会起什么怀疑了,但有些东西是模仿不来,也无法天生存在的……那些清冷的气质怎么解释?
姚青岚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恐怕是已经被吓坏了,思绪居然已经跑到了这么远的地方,西微的一个朋友都能被自己臆想成认识的人……
她摇摇头,放下了这个铁盒,将东西重新放进了抽屉里,一层一层地掩盖好,就像她当初一层一层掩盖自己的记忆一般,所有尘封,依然是尘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