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妮也沉默下来了。
半晌，女声清丽响起，倒也直奔主题：“我们虽然已经分手，但是我不要协议上赔给我的东西。”
协议。
又是协议。
乔西微听得整个耳膜都在震撼，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从一开始，这就只是乔子妮给自己下的一个圈套。而这出戏的参与者里又偏偏有江厉玄……她知道就算是乔子妮想要骗，江厉玄大概都是不屑的。
但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了解的只是过去的江厉玄。过去的他光明磊落，做任何事情都要求心安，她怎么确定现在的江厉玄还是这样？万一……万一他就是觉得逗逗自己好玩，所以才特意编出了一个什么分手协议的戏码，看着她感动，看着她求和，最后看着她沦陷，看着她挣扎？
这个过程，对于他们来说，不是更有快感吗？
乔西微的手指揪了起来，打算继续听下去。
江厉玄笑了一声：“该你的就是你的。”
“我不需要。”乔子妮道，随后自嘲一笑：“说来也好笑……有哪一对情侣是需要一开始就签好分手协议的？”
“如果今天是为了这件事情，那以后有类似的想法打个电话就可以了，没有必要特地见面。”江厉玄说着站了起来。
乔西微听见了椅子拉动的声音，全身都说一悚，往后退着，低头看着自己揪在一起的手指。
从那边过来的时候一定会经过这里，只要他从外面往里面一看，就能看见这个包厢。她现在也不能招手让服务员把窗子关了，只能祈祷着江厉玄看不见自己。
脚步声响了起来，越来越近。
乔西微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促，心跳几乎已经蹦到了嗓子眼。
“等等。”乔子妮突然道。
乔西微眉头一动，劲头松了松。
“你上一次和我说改变主意的意思……”乔子妮犹豫一瞬，笑着开口：“是不是想要和乔西微在一起？”
这一次，江厉玄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在场的三人，知道，和不知道的，都在瞬间听见了整个空气中传递的心跳声。
屏息，凝神，就连江厉玄自己，也很想听见这个问题的答案……
想不想？他和乔西微走到现在这一步，她说了，她不幸福。
她对现状不满意，她……想要逃离，想要挣脱。她不想和自己继续关系，也不想再一次陷入这些无妄的缠绕着的情绪中。
她的身边甚至多了一个男人。当然从前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也不少，这一次的这个不过是有点竞争力罢了。但是他依旧没有办法阻止乔西微将目光转向那个男人，因为对方优秀，而且比他更有理由和资格接近她。他唯一能够捆绑的，不过是一张红色的证件而已。
“是不是？”乔子妮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是她的追问，也是她心底里苦思但没有结果的话。
她已经不介意给乔西微听见这一句了，能够知道江厉玄心底最深处的答案，已经难得。她挑不了时间。这个氛围，她有预感江厉玄会说……
半晌，江厉玄的脚步又响了起来。
乔西微的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崩裂了。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通常没有回答的东西，不是不屑，就是显然的否定答案。虽然这个答案她从一开始就在心里想过无数遍，但是真的放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有些难受的……
她捂着胸口。
脚步声突然一停，伴随着声音打着墙壁四处回弹的回音，闯进了乔西微的耳朵里。
“是。”他道。
顿时，所有声音都在乔西微的耳边静止了。
乔西微无法动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发现此刻手指已经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了。
乔子妮则双眼发直地看着那边，半晌都没有给出任何一个音节的反应。
半晌，她笑出声来：“我知道了。”
江厉玄没有再理会她，脚步坚定地离开。
乔西微一紧张，也没有再关心江厉玄是否看见自己，事实上江厉玄自己都是思绪混杂，没有心思关注周围的事情。
他开始明白了一件事情——他和乔西微之间存在那么多的障碍，那么多的不可以在一起的理由，但在这个问题一出来时，他脑子里瞬间萦绕着的所有障碍尽数消失。他只知道自己想要。
渴望。
极度。
放弃了也不会怎样，就是发疯而已。他不打算放手分毫。
脚步声已经远去了。
乔西微全身都是汗，靠在椅子上微喘，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斗一般。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响彻耳畔，才停了下来。
乔西微抬头，一眼看见乔子妮同样是十分苍白但还带着笑意的脸色，扯着嘴角笑了一声：“你让我听这个，有什么意义？”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促成璧人一对，祝你们花好月圆。”乔子妮笑了笑，开口道。
随即挂在嘴角的笑容猛地一收。
乔西微看着乔子妮的脸色，也明白了。
这不是演戏，估计刚才最后一句的问句和回答，都是在乔子妮的意料之外的……在明白这件事情之后，乔西微心里的震颤又多了一分。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乔西微再一次开口道。
乔子妮笑出声来：“你要我解释？你不觉得太残忍吗。”
乔西微沉默下来。
两人沉默以对良久，乔西微才拿着包站了起来，开口道：“为什么让我听这个？我听见了这个，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你就当是我乐意吧。”乔子妮轻松一句，转身。
乔西微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乔子妮的走姿一直是十分自律的，上不上T台都是一样，十分讲究，仿佛怕踏错了一步一般。
但是此刻，似乎有些匆匆，还有些不经意中流露出来的慌乱，被乔西微敏感地捕捉到了。
乔子妮出了这家日料店，才深深吸了口气，肚子很饿，刚才点的一桌都没有吃一口。她不知道这个决定对未来有没有好处，但她知道，事情不会再坏到什么地步了。
她离开。
身后，乔西微也缓缓走了出来。
乔西微拦了车，进了小区之后，下车，在电梯口等候的时候，看见了自己苍白的脸。
刚才和乔子妮对上的时候，她的脸色应该也没有好上多少。
一场拉锯战，乱了的是多少人的心神。
她轻轻叹气，猛然间想起了江厉玄的脸。
一直恍惚回到了家门口，她才有机会喘息一口。
太闷了……
今天听到了所有，颠覆了她之前的认知。
江厉玄想和她在一起？为什么？是回心转意，还是因为这个孩子？他和乔子妮吵架了，今天这一句……是真心话还是气话？那分手协议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从从一开始就知道要分手，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在一起？
乔西微不懂，但再想下去，脑子估计就得炸了。
她深深吸气，将自己脑子里的所有杂思都赶了出去，不想再思考。
她伸手开门，刚输入了指纹，心里就是一惊。
果然，一开门，一双鞋放在玄关，鞋的牌子很熟悉。
她抬眼一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翻阅着她的阅读器，似乎在看书。光打在江厉玄的侧脸上，一切静谧安详。
如果没有刚才她听见的那些话……可能现在的画面还不至于无法面对吧。
乔西微在门口站了很久，江厉玄才皱着眉头抬起头来，“站那里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乔西微开了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发颤。
江厉玄眉头一皱，放下阅读器，走了过来，深深看了乔西微一眼，突然伸手往她额头上探去。
乔西微猛地后退了一步，还是不免沾到了一点皮肤。江厉玄能感觉到乔西微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你发烧了？”他道。
“没有。”
“那你抖什么？”江厉玄一向话不多，问句也是言简意赅，半晌，突然讽刺地笑了一声，“我能吃了你，乔西微？”
乔西微没有回答，而是低头换了鞋，走了进去，“你有事吗？”
江厉玄一瞬间压抑着的怒火就要冲出来了，忍下去之后，没好气道：“收拾一下，去买婴儿用品。”
乔西微本想回答有点累了，但是转头，眼神一触到江厉玄的脸，想到刚才那句回答……拒绝的话突然就很不争气地，说不出口了。
她忍了忍，抿唇。
“嗯。”
江厉玄的眉头一松，情绪这才好转了一些。
乔西微进了房间，将包包一放，转身走到了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补了唇膏。
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她对江厉玄这个人有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抗拒，同时又矛盾地有着深入骨髓的渴望和……爱。
所以一旦触碰到有关于江厉玄的任何问题，她就根本没有办法制止自己的本能反应。大概是因为这人填充了她所有关于爱情的想象，这辈子除了江厉玄，没有人能够再给他那样的震撼。
乔西微深了口气。
要忍。
她转身，正好看见站在门口凝视着他的江厉玄。
脸色不变，“怎么了？”
江厉玄看了她一眼，“走吧。”
乔西微快速跟上了江厉玄的脚步，坐上车，驶出小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