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呀。”小朋友回答得很轻快。
“所以，你不会的题目也要靠自己解决。”沈年趁热补充：“别来问我啦，要养成独自思考的好习惯哦。”
“别听你姐瞎说，这是你姐自己不会做找借口罢了。”
顾辰笑起来很好看，大咧咧地往她身边一靠，就像刚打篮球归来的男生，语气竟然非常温柔：“哥哥来教你行不行？”
沈年有些意外，诶？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大方了。
她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顾辰，“是不是要喊你一句顾老师？”
“我不介意。”他从前可是考X大的苗子，小学数学题目的简单程度，很侮辱他的智商。
好歹是一个明星，帮小孩辅导功课，这副场面，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沈瑜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哥哥，你真厉害，你的成绩是不是很好？”
“一般一般，比你姐好点儿。”
“老大，小学数学题我也会解，瞧你那得意的样子。”
谭子安拖着地，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可不是吗，就他这种人，夸一下就飞上天了。”
沈年也在一旁补充，“来，小瑜，你再多夸几句，顾辰哥哥不仅飞上了天，还能飞出大气层呢。他的宇宙一日游就靠你啦。”
沈瑜当然听不懂话里的意思，欣欣然点了点头，觉得使命感很重：“哥哥长得好看，又聪明，我真喜欢哥哥，以后能不能一直辅导我做作业？”
顾辰知道自己又被讽刺了：“叫你姐给钱！”
长辈们正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天，忽然插播了一则沈年拍的饮料广告。
众人盯着里面神采飞扬的女孩，有些眼熟，又不敢确定。
沈年看到自己拍的东西，那做作的风格，顿时觉得尴尬癌犯了，急匆匆地杀过去，“哎呀哎呀，换个台看看。”
顾辰觉得自己报复的机会来了，乐颠颠地开始煽风点火，“哎哟哟，这个喝酸奶的女生可真眼熟，眼睛像沈年，嘴巴像沈年，连后脑勺都像沈年，我看她就是沈年。”
谭子安闻言也凑了过来，整张大脸贴着屏幕，“经过鉴定，是阿幺姐没有错了！苏阿姨！！！”
他激动地大喊大叫。
谭母恍然大悟，“本来还觉得不是，这样一说，阿浣，就是你家阿幺啊！”
还真是，女儿最近汇来的钱日益见长，听她说，自己遇到了好的经纪人，有戏拍，有工作，有钱赚。
苏浣分外感慨，眼睛一酸，谭母欣慰道，“瞧，阿幺就是有出息了。”
“太短了，我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就没了？”
谭父举着手机，还打算录下来，发到朋友圈炫耀一下。
“别担心，叔叔，这种网上搜一搜就可以搜到的。”顾辰非常贴心地身体力行，于是，客厅几个中老年人涌在小小的一方手机屏幕面前，一遍遍咀嚼那个做作浮夸的广告，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瞧瞧这个发型，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可真洋气。”
叔叔，这是挑染。
“我一看她踩着那么高的鞋子，就老是担心这样跳来跳去会不会断了。”
妈你放心，不会。
“认不出来，真认不出来，眼皮子上是不是抹了粉？”
阿姨，那叫眼妆。
“姐姐，为什么你喝了酸奶以后就飞起来了？还在那里笑着转圈圈，有那么神奇吗？”
弟弟，广告效果了解一下。
沈年整个人快窒息，咬牙切齿地对着顾辰说道，“你给我等着吧。”
天道果然好轮回。
因为顾辰的广告也很快出现在了屏幕上。
沈年咧嘴一笑，“哎哟哟，这个男生可真眼熟，眼睛像顾辰，嘴巴像顾辰，连后脑勺都像顾辰，我看她就是顾辰。”
这句话可真耳熟。
顾辰的脸都快僵了。
于是，同样的场景又重复了一遍。
谭子安再一次凑过来，大脸贴着屏幕，“经过鉴定，就是老大！！”
他又开始激动地大喊大叫。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会不会受伤啊？”
叔叔，或许你知道什么是特效？
“这个牌子不好的我和你们说，小的一点点，要七八块钱呢，广告都是骗人的，实际上那冰棍儿哪里长这样？”
阿姨你真的很严格。
“哥哥，你为什么要掀那个女生的裙子，为什么你耍流氓她还对你笑？”
小孩懂个什么，这叫撩妹好不好，还有，广告创意，非专业人士请勿模仿！
沈年和顾辰相继窒息之后，忽然有一种伤敌一百，自损三千的感觉。
何必呢？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谭子安激动过后，眼眶倒是有些红了，“阿幺姐和老大都有出息了，我真替你们高兴。”
就是自己，以后都不知道能做什么。
语气涩涩。
顾辰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这是什么话，我有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吃。”
“你得了吧。”沈年不屑，“自己都不成气候，可别把子安带歪了。所以子安，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高中没有毕业，三年牢狱之灾，哪个地方敢录用他？
想到这里，谭子安便觉惆怅，“说真的，我不知道。”
“别留在舟崇县了，去X市吧。”
顾辰这句话也是沈年想说的，“嗯，第一大城市，机会多，都往那里发展，你去试试，总有希望。”
X市，那个由物质世界的流光所铸造的都市，到处都镶嵌着璀璨的浮华，对于那些低微的人来说，只可远观，，带着遥不可及的光。
踏出第一步，都是需要勇气的。
谭子安犹豫，“让我想想，先陪爸妈一段时间再说。”
“也好，总之，X市有我，还有沈土玉，别担心，到时候我肯定替你打点好一切。”
谭父谭母抹了把泪，“哎，从里面出来了就好，有你们几个的照顾，我们也就放心了。”
“几个孩子互相扶持，总比孤孤单单一个人强。”
沈年点点头，“我妈说得没错，本来就是同乡，都是应该的。子安就和我弟差不多，我不会让他吃亏的。”
是夜，谭子安怎么都睡不着，他走出卧室，坐在门槛上发呆。
顾辰辗转反侧，也没有什么困意，起身，只见怂七那落寞的背影，“大半夜不睡觉，坐在这里干什么？”
谭子安犹犹豫豫，“我我在这赏月。”
“？阴云密布，赏哪门子的月？”
顾辰推了推他的脑袋，并肩坐下来，不再多说什么。
他大概知道子安为什么睡不着，他也一样。
俩人沉默，心照不宣。
直到沈年的声音传了过来，“鬼鬼祟祟不睡觉，你们两个坐着干嘛？”
顾辰睨了她一眼，“看不出来？我赏月。”
“阴云密布，赏哪门子的月？”
莫名其妙地，沈年也一并坐下。
时间仿佛静止，又仿佛被重置，陷入了一个古怪的循环。
顾辰甚至觉得，过会该不会又来一个人，又说了一遍“赏哪门子的月？”
凉风阵阵，谭子安开口，“要不咱进去吧，干坐着不说话多奇怪。”
“那你说两句，我睡不着，不想进去。”
“呃，我看过一部片子，有一幕和我们现在的情景一模一样，黑夜老墙，门槛吱吱呀呀的。两男一女，在玩招魂游戏。”
“后，后来呢？”
“后来他们全死啦。”
沈年扯了扯嘴角，“谭子安，你还是闭嘴吧。”
再次陷入沉默，风变得愈发阴凉。
从深处忽然传过来微弱的女声，“.顾辰，子安.”
本就阴嗖嗖的氛围，在此刻彻底变成了惊悚。
谭子安怂得立即跳了起来，“完了完了，谁让我们乱说的，这下真把脏东西招过来了！”
顾辰也被吓到了，“喂喂喂，有本事就出来啊，大半夜吓人算什么？”
“是我..........”
叶禾。
“阿禾？”沈年极为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还扛着另外一个女孩子，乱糟糟的头发，灰扑扑的脸。
是....程若。
谭子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就在昨天，他还念叨着这个人，小结巴啊小结巴，你现在去哪里了？可老大似乎不愿多说什么。
他再傻，也明白，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可现在，程若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谭子安三年都没见过她，还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恍惚间觉得自己眼睛都花了。
“出什么事了？”还是顾辰发现了不对，他也震惊，大半夜见到了两个女生，月色深沉，看不出他紧锁着的眉。
叶禾像是忍耐了许久，总算松了一口气，脏兮兮地滚下了好几行眼泪，“我们两个，被坏人盯上了。”
她从舟崇县折返以后，发现自己有个小包落在程若的家里。
小包里面的东西很重要，她一定要拿回来。
叶禾敲门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里面似乎传来了女孩子的呜咽，还有桌椅挪动的声音。
那一刻，她便更加用力地敲门，最好将附近的邻居都敲过来。
半分钟之后，门被打开，站着程若的继父。
上半身的衣服皱巴巴，看上去，就像在慌乱之中穿上一样。
“我找阿若。”
“她不在，又出门打工去了。”
“.这样吗？”
叶禾犹豫，可她胆子小，不敢进去看，怕自己进去了便出不来。
“我有一个黑色的小包，不知道”
“哦。”那人瞟了她一眼，然后就走进了屋子，没过多久，将她的包丢了出来，“是这个吧？拿了就快走吧。”
叶禾庆幸，东西还在。
她表面上客客气气地道了谢，关上门之后，却绕到程若房间前的窗口。
那窗子的玻璃破旧，若想从里面看到些什么，还是可以做到的。
透过裂纹，场景骇人。
程若被她继父压着床，嘴巴被严严实实地拿胶布封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用绳子绑着不方便他苟且，故而阿若的双腿还在挣扎着。
叶禾被彻底吓傻。
她果然没有猜错，如果不救程若，那还不如从未来过。
那一瞬间，叶禾格外坚定，从未那么果敢，没有秦苏墨在身边，这么危险的情况，她竟没有多想，吃力地搬起一块石头，往窗户上狠狠地砸过去。
“哗啦”几声，玻璃全部落下，动静巨大。
继父的注意力当即被转移，两道恶狠狠的目光扫向了她，叶禾没有停下来，又往里面砸了好多石头，就是想往他身上砸过去。
程若撑着最后一口气，推开身上令人作呕的人。
“叶禾，我们快跑。”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屋子，额头上，脸上，胳膊上，都是伤。
程若的继父，吃喝嫖赌样样沾，和那些底层的社会混混都有认识，被人坏了好事，自然是气极了，他给了地头蛇一千块，让他好好收拾一下两个丫头片子。
二人几乎不敢停下来，只往舟崇县一路狂奔，车站攒动着几个大金链子，她们也不敢坐车，手机没电，不能报警。
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叶禾是没有勇气去找顾辰和谭子安的。
可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人了。
沈年听了，汗毛竖起，阵阵后怕，“你们两个，没被怎么样吧？”
不幸中的万幸。
叶禾摇了摇头，“一刻都不敢停，就怕那些人追上来。”
沈年用力地摸了摸她的发，“别怕，我们都在这里呢。”
这叶禾，豁出去的时候，也太豁的出去了吧？
沈年遇到这种事，都得掂量一下。
叶禾抹了把眼泪，一头栽进她的怀里，“年年姐，我真的好害怕啊”
可是程若比她还要害怕，她只能当坚强的那一个。
“你也算得上出息了，直接劫人。”
沈年感叹。
“哟，捉迷藏好不好玩啊，妹妹们。”
叶禾几乎和程若同时开口，“他们追过来了！”
声音都在发抖。
巷子口，好些油腻的身影簇拥过来，将几人围逼在角落。
沈年的胸口顿时涌上一阵火，“还敢追过来？当初和我打交道的，好歹也是王虎那种级别，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我家门口挑衅？等着，我去拿家伙。”
谭子安已经蠢蠢欲动了，“你放心，我们都在这呢，谁都不能欺负你们！”
程若愣愣地看着子安。
完完整整地，站在她眼前。
他却笑呵呵地，“有什么话待会再说，我先帮你狠狠揍一顿那些滚蛋。”
“子安，你别动手，我来就行。”
他刚出狱，可不能再犯事。
顾辰的武力值还行，单挑五六个人完全没问题。
“靠边，到我身后去。”
就像当初她被关在男厕所那样，顾辰冷笑着问：“欺负女生很有意思？”
时间仿佛被诡异地重置，一切都那样熟悉。
却很心安。
混混们随身带刀，顾辰并不占上风，只蹭了几拳罢了。
“我们拿钱办事，和你没关系。”
“多少钱，我出双倍，这就算过了，不然闹大了，你们也不想进局子里吧？”
混混也欣然答应，“陈有龙给了我一千，你怎么也得翻个三倍吧。”
这根本不算什么。
顾辰直接甩出了五千，“五倍，然后滚。”
谭子安瞧那鲜艳的票子，又是心疼，又是不值，“老大，还不如把他们收拾一顿。”
“你到一边儿去，别管。”
“等等，一码归一码。五千是买我们不动那两个娘们儿，但刚才你动了我几个兄弟，现在也轮到我们动回来。”
哪知道那人拿了钱，立即翻脸。
顾辰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真以为自己给了他们台阶下，就蹬鼻子上脸了？
“我懒得重复，不过你们的听力大概有问题，所以，再勉为其难地通知一下。。.”顾辰吐出一个字：“滚。”
“你挺嚣张的？”
谭子安挽起袖子：“老大，别废话，就是给脸不要脸，以为咱们好欺负。不知道老子刚从牢里放出来，罪名是伤人抢劫？”
“不好意思，局子我们哥几个也熟。”
混混头子人称亮哥，仗着舟崇县赌场的老板是自己舅舅，在附近一贯嚣张跋扈。
程若的继父是赌场常客，有事没事就给他塞烟，脸上的褶子都笑成几层，总是一副谄媚样儿。
这次直接塞钱，说是他女儿不听话，跟人跑了，抓到以后任他教训，也算是“孝敬”亮哥了。
亮哥对程若是有印象的，长相清秀，肤白条顺。那副模样，一想到这里，便邪火上身，一千块算个什么，女人才是要紧的。
没想到，还挺能躲。
对面的人废话不多说，直接着刀往这里砍了。
“你大爷。”
谭子安见顾辰的手臂被划伤，怒火中烧，可他却皱眉：“你给我到后面去，别瞎动手。”
“我来。”沈年从背后绕了出来：“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大概真是活够了。”
“女孩子凑什么热闹。。。”顾辰嘀咕了一句，可一看见她手中那个要人命的耙子，顿时心安了。
有这玩意儿，沈年一个人能顶两个壮汉。
两个人对六个人，人数悬殊，对方却不占便宜。
亮哥吐出一句，“今天不弄你们，算我白混了。”
他拿出手机，直接给兄弟那边的人打了通电话，让那边再带三十个人过来。
程若咬着唇，“怎么办？徐亮他舅舅很有势力的，又是开赌场，又是培养小模特洗钱，这块地方，几乎没人奈何得了。连报警都不一定有用了。”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衣服一角，自己似乎总是给别人添麻烦，而承担后果的永远是身边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