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摊子越铺越大，在宋慕手底下为她打工的人越来越多。
别的不用说，跟她最熟的肯定是精英小组的四个人；除了这四个人之外，便是成立不足一年的制作委员会。
细数每一个人的名字，似乎都没有跟“小亮”这个称呼搭上线的。
除了精英小组这条线之外，自然就是草申那边。
草申计算机技术有限公司虽然是更重要的一边，但对那边的人员构成，宋慕并没有详细了解过，除了见过几个人有些面熟，一时之间她甚至连人家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草申塑料厂那边的人员更加复杂，现在已经发展到了数以百人计，她除了能叫出几个业务员、工段长和沈畅、陈展鹏、孙亮的名字外……等等……
“孙亮？”宋慕下意识地说出了小孙的名字。
“没错，就是小亮。”梁光启的脸上再次露出了意味难明的笑容：“小亮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他说服了她妈，去你那儿给你打工去了？”
从梁光启的话里宋慕品出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孙亮跟梁光启的关系绝不一般！一个真正的大佬从小就认识的孩子，那关系能一般吗？
宋慕皱眉回想着张亮的履历，她这时才发现，对张亮的过去，除了他是精英动画同好会的副会长，以及跟梁赞是好朋友之外一无所知。
等等……梁赞！
宋慕顿时在脑袋中将关系串联了起来。
梁光启是梁赞的爷爷，而孙亮是梁赞的好朋友，这么看来，梁光启知道孙亮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想明白了这点，宋慕便也不再纠结，她咂了咂嘴道：“不管您信不信，我也没用什么法子呀，大概就是因为梦想和爱好……吧？”
“梦想和爱好？”梁光启的眉毛一挑，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卷保鲜膜道：“这东西倒是挺好用，不过你来给我说说，这个有什么梦想？小亮对这个又有什么爱好？”
宋慕见状发现了一个问题，刚刚关于招标会那只是顺口一提，梁光启真正找她来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孙亮！
这让她推翻了刚想明白的关系链，如果只是孙子的朋友，他没必要如此的兴师问罪！
梦想和爱好本就是她顺口胡扯的，这时被梁光启追着问，宋慕顿时感觉有些压力山大。
她不知道梁光启是否有了解，孙亮在草申的待遇是每月一百块的工资，百分之五的全股权分红，以及每年至少两条的制定版的潮玩。
这两套潮玩还是孙亮用一半工资和百分之十股份换来的，如果非说孙亮为什么愿意去草申打工，宋慕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原因：当然是为了潮玩啊！
然而这种玩物丧志的理由，打死宋慕都说不出口。
眼睛转了转，宋慕突然心生一计，决定以退为进：“梁老先生，您觉得孙亮的爱好是什么？孙亮的梦想又是什么？”
梁光启没想到宋慕会在这个时候反问，可这个问题一出来，梁光启不禁也愣住了。
是啊，小亮的爱好和梦想是什么？
虽然孙亮这孩子也算是他从小看起来的，但他几乎没有真正关心过他的爱好与梦想。
每当有需要抉择的时候，要么是他的母亲，要么是他的姐姐，甚至是他这个外公，都会帮他选好，然后跟他说这是为了他好。
远了不说，就说他去年的工作分配，正是他这个身为外公的帮孙亮选择了厂子，打算让他在厂里干两年工人，熬到资历便给他调岗。
这也是为什么当梁光启得知孙亮竟然已经辞职，去了名不见经传的草申塑料厂后，第一时间找人查了草申塑料厂的底细，又顺藤摸瓜把幕后老板宋慕找来兴师问罪的原因。
此刻再仔细一想，这些安排真的就是为孙亮好了吗？
他有考虑过孙亮的想法吗？
这些问题一旦生出来，便让梁光启陷入了沉思。
宋慕并没有打扰这位老人，她就静静地坐在一旁，悄悄的愣神构思着下一部动画。
两人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梁光启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小姑娘，你既然那么问我，也就是说你知道小亮的爱好和梦想了？”
“啊……啊？”宋慕突然回过神来，她完全没有听到梁光启的问题，只好一脸迷茫的盯着梁光启，期望他将话再说一遍。
梁老先生也比较识趣，他看出宋慕没有听到他的话，就将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
宋慕到现在也还没摸清情况，也不敢贸然回答，犹豫了片刻，她决定先确定基调再回答，于是直接对梁光启反问道：“梁老先生，我想先确定一件事儿，您跟孙亮是什么关系？”
梁光启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怎么？我跟他有什么关系，还会影响你的回答？”
“会。”宋慕直言不讳道：“恕我直言，您问的这些都是比较个人的问题，如果不是很近的关系，我会选择不回答这些问题。”
梁光启哪里知道她说的这些都是借口，毕竟宋慕的话听来似乎占着大义，梁光启便也没有多想，直接坦率地回答道：“我是小亮的外公，小亮的妈妈是我的女儿……”
接下来，他又将自己给孙亮找的工作，并对小亮的未来已经有所安排的事，大致的对宋慕说了一遍。
宋慕听完他的讲述，当即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症结所在。
说白了就是人家家长都给孩子安排好未来了，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带着自家孩子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不说，更是向着不好的方向狂奔而去。
家长见了这种情况哪有罢休的，人家在得知这些情况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宋慕这个程咬金来讨说法。
这种事真说起来的话，宋慕绝对门儿清。
或许现在这个时代还不好说什么叛逆啊、反抗精神啊什么的，但在上一辈子的那个时代，不服从家里安排的精神小伙儿那是比比皆是的，什么“这次再不行我就得回老家继承家业”的段子更是漫天飞舞。
心中有了底儿，这些问题对宋慕来说也就不再是问题了。作为一个曾经看过各种调解节目的人，这种问题还不是手到擒来？
整理了一下思路，宋慕学习前世记忆中主持人的语调开始缓缓说道：“说起来我想起一件事情，或许您不知道，有次孙亮去制片厂找我，竟然偷偷摸摸的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起初我一直想不明白，今天您一说是他的外公，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他那是怕有认识他的人看到他，人家来您这里告状。
“梁老先生，我知道您的那些安排都是为了孙亮好，但在孙亮的心中，他并不能感觉得到快乐。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就会有他自己的想法，但在家里，他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过他的人生。每当遇到人生抉择，他就要听他母亲的，他就要听您的，不管是您还是他母亲，却从来不听他的想法。
“孙亮去我们草申工作，或许没有您给他安排的未来光明，或许他没有前程似锦的将来，但是他拥有了快乐，因为去草申的决定，是他自己选择的。”
宋慕的这番话说的并不慷慨激昂，但落在梁光启的耳中，却有一种振聋发聩的错觉。他细细的品味着宋慕说的那些话，脑袋里回忆的则是这些年来，他们打着为孙亮好的旗号做的那些事情。
“唉……”良久之后，梁光启发出了如此的一声叹息：“是我们太自以为是了。我年轻的时候，又何尝不是想摆脱家里的安排呢？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竟然需要别人来告诉我那种心情了呢……”
再次看向宋慕时，他的眼神变得亲近了许多：“小姑娘，谢谢你了。”
“不至于不至于。”宋慕连连摆手道：“既然员工是您的外孙，您当然有知情的权利，我不过是将事实说出来了而已。”
外面的人巴不得听梁光启说声谢谢，好在将来用这声谢谢换取更多的利益。宋慕却在他自己主动说出谢谢之后，依旧岿然不动。这一反应让梁光启对她更加的满意了。
梁光启点了点头，随即又缓缓地问道：“那么，小亮的爱好和梦想又是什么呢？”
宋慕：“……”
合着我绞尽脑汁嘚吧嘚吧嘚的说了半天，也没有打乱您的思路吗？！这种一开始胡诌的解释，就让它直接过去不好吗？！
心中如此吐着槽，宋慕的嘴上却没敢说出来，她沉吟了片刻，随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个人的爱好是会变的，孙亮以前或者以后的爱好我不敢说，但要说当下的爱好，应该就是将草申发展起来吧。至于梦想，那就更不好说了，起码他没有对我说过。或许您有时间的时候，可以亲自把他叫过来，再亲口问问他的想法？”
宋慕的这番话显然没有任何内容，仔细品的话除了水就是水，但偏偏梁光启就吃这一套，联合之前的那一大段话，梁光启在自己的脑袋中快速脑补完了上万字的孙亮与家庭对抗的故事。
“小姑娘，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梁光启再次真诚的感谢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