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美棠脸色惨白,百口莫辩。
此时的她除了把怒气和心虚化作对沈云姿的攀咬,已经没有任何后招了。
“是沈云姿!都是沈云姿给我们设的陷阱,爸,你要相信我和妈,我们没有坏心思的。这一切都是沈云姿和萧允城的阴谋!”
“一派胡言!”
萧平清气得浑身发抖:“我就问你,老太太的玉佩是怎么会在你妈手里的,你又是怎么知情的?没根没据的,你怎么能证明是别人的阴谋?”
虽然对萧允城这个长子的情感一向疏离,但萧平清也不是完全不通道理的人。为了维持家内的稳定关系,很多时候他不得不站在全局去统筹每个人的利益和风向。但今天这件事,很明显已经触及为人子的底线了。
老人家无缘无故从楼梯上摔下来,随身的传家玉佩居然在自己妻子的手里。今天要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这个当家人该怎么交代?
“爸……我,我……”
温美棠又焦急又心虚,险些一个趔趄摔倒下去。还好一旁的萧鸣海立刻将她扶住:“美棠……你先别急,爸问什么,你如实回答。刚才你在楼上,我妈是怎么说的?”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萧先生,是我拿了老夫人的玉佩……交,叫给太太的。”
说话的人,是白扬。
全场人瞬间一怔,齐齐将目光转向这个唯一的外人。
萧平清的眼睛里更是充满了警惕与怀疑:“你?白助理,你是第一个发现老夫人摔倒的,捡到她身边的玉佩,为什么要给夫人?”
白扬挺起眉眼,不卑不亢地回答:“萧先生,我给夫人做了三年的特助。她的习性喜好,我一直都很清楚。因为老妇人手里这半块玉璧,曾赠予您的原配,却从来不曾问津夫人。我知道夫人始终耿耿于怀,于是……想要讨好作为上级的夫人……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非常过分的。所以,无论什么样的惩罚,我一力承担就是。只是夫人确实无辜,她只是不愿惹人误会,怕解释不清……”
白扬的这番解释简直像是火上浇油,萧平清的脸色顿时比宣纸都要白。
“白助理,你简直无法无天!我萧家的东西,是你有资格做主赠予?你以为自己是谁?还有资格为我太太鸣不平,叫委屈!忠叔,给我立刻报警,把这个不要脸的混账给我抓起来!”
白扬被带走了,有萧平清亲自出面安排的‘关照’,怕是连保释的机会都没有。
这玉璧价值千万有余,若是判个监守自盗之类的罪名,没有个十年八年是出不来的。
但对于萧家来说,这样的丑闻,水花自然是被压得越少越好。
萧平清挥挥手,叫萧平笙去办。最好做个渎职,监守自盗之类的经济罪名。不在话下。
“行了,都散了吧!”
疲惫的萧平清抬起手,在太阳穴上用力压了压。
“老夫人的病情还要观察一阵,你们这些不省心的东西,就别在这假惺惺地给老人家添堵了。都走。”
“爸,我先带美棠下去休息,再去看看妈。”
萧鸣海扶着还在瑟缩发抖的温美棠,冲萧平清告了别,便往大厅外去了。
经过沈云姿和萧允城的时候,他的眼神很复杂。
尤其是扫过沈云姿的双眸的那一刻——
而沈云姿的心就像被扎了一下,她本能地握紧了萧允城的掌心。
温度传遍全身,脊背却窜起一丝狂卷风一样的冷冽。
那种感觉,就好像昔日好友终于走到了对垒阵前的战壕之前。
他们背后,代表着不共戴天的立场,却又不得不坚定地守护着自己最重要的人。
“别责怪自己。”
萧允城侧了下身子,目光落在沈云姿那张神不守舍的脸上。
“我……”
沈云姿一时语塞,除了摇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压力,坏事和坏人,都是我做的。”
萧允城微微一勾唇角,将轮椅向后摆转了一个弧度。
“萧董,我和我太太先回去了。您自己保重。”
他回了下身,冲沙发上一片颓丧又疲惫的萧平清说了这么一句。
“你站住。”
萧平清睁开眼,脸上的肌肉像豹子一样绷紧了。
“你留一会儿,我有话要对你单独说。”
言外之意,是让沈云姿先回避了?
沈云姿会意,转脸向萧允城看了一眼。
“你先出去等我。”
萧允城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放开她。
偌大的客厅里,萧平清同时驱散了其余的女佣和仆从。
父子之间近二十年来的第一次单独谈话,即将拉开帷幕。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盯着萧允城,一点都不像父亲盯着儿子的那种眼神,反而像是一个神祇在审视自己亲手造出来的一件危险品。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萧允城很像他。从内到外,从骨子到血。
就连这份运筹帷幄的城府和六亲不认的狠辣,都很像。
“萧董,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萧允城呵笑一声。
“你听不懂个屁!”
萧平清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你回来萧家是为了什么?从你回来的第一天起,家里公司里就没有一刻消停的!萧允城你可真有本事啊!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收敛点!”
面对萧平清的质难,萧允城脸上始终平静如水。直等他气急败坏地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微笑着摇头:“萧董,您搞错了。我远远没有苏姨有本事。现在我虽然回来了,也不过是以一个残废的不受待见的经理人的身份,在公司里谋一份闲差事罢了。不像当初,她都不用等您回来,就把我和我妈赶了出去。”
“萧允城!归根到底你还是因为你妈是不是?”
萧平清的声音再提一个八度,几乎要涨出破音:“那都是过去多少年的事了,再怎么误会再怎么委屈,这里也都是你的家人!你非要搞到家破人亡是不是?你够了好不好?你妈也走了好些年了,她要是活着,会愿意看到你回来做这些事的么!她是那么善良,那么有修养有风度的人……”
“是啊,所以她为什么不把老鼠药下的再狠一些呢?”
“萧允城!”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萧允城英俊的侧脸上,萧平清气得浑身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爆掉血管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如果你继续再跟我作对下去,我能把你赶出萧家一次,就能赶出两次!”
“是么?那我也告诉你,第一次你让我回来,我被弄断了两条腿。第二次你让我回来,我要所有欠我的人,千倍百倍地付出代价。”“你!”
当萧平清再一次抡起巴掌的时候,萧允城却手疾眼快地将他的手臂抓在了半空中。
“你没有资格打我。我的命,早在五年多前的那场车祸里,就还给生身父母了。”
他定定地看着萧平清,一双眼中,尽显情愫复杂。
或许是被他的这种眼神给吓到了,萧平清动了动唇,终于长叹一声——
“允城,爸年纪大了。萧家将来早晚是你和鸣海的,就算你苏姨有再多不对的地方,就算我当初……对不住你妈……你们兄弟之间,总没有必要非得你死我活吧?沈云姿的事,归根到底也不是用谁对谁错能说得清的。现在鸣海也跟美棠结了婚,你跟爸说句实话,你是不是非得把你弟弟也当仇人来对待?”
萧允城舔了舔唇角裂开的一丝腥咸,旋即上扬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萧平清咬咬牙:“你,你笑什么?”
“没什么……”
萧允城转过轮椅,慢慢推着自己往外走去。
背影之下,他丢下最后一句话——
“爸,没事生那么多儿子干什么?既然一开始就打算养蛊的话,那您倒是别怕最后只留一个最狠的啊?呵呵呵。”
看着萧允城的背影,萧平清只觉得每一声呼吸都竭尽全力地局促。
他捂着心脏,忍着铁青的脸色。缓了好几秒,才没有最终倒下去。
沈云姿在门口等着,看到萧允城出来,她立刻迎了上去。
“允城,你没事——啊?你的脸怎么了?”
清晰的巴掌印落在男人英俊的面容上,唇角开裂的血痂仍在,她又怎么可能不注意到。
“没怎么,没见过老子打儿子啊?”
萧允城苦笑一声,一双眼里倒是闪烁着不以为意的戏谑。
沈云姿紧张且关切:“他,他怎么能对你动手啊?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归根到底……是我一时耍小聪明……”
“关你什么事,分明是苏晓甄活该。”
“哎,先别说这些了,我去看看有没有消炎药膏什么的。你这嘴角裂开的很严重,明天要肿起来了!”
“急什么?”
萧允城抬手抚1摸着沈云姿的长发,示意她弯下1身。
沈云姿不明所以,但立刻就范。
唇上一暖,就被萧允城突如其来地吻了一下。
“这个药就足够有效了。”
萧允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