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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景妃入宫

韫姜自复了协理六宫之权以来,一直惠泽部下,给太后与皇后的请安一次不落,深得徽予赞许。

她为人谨慎恭和,毫无错处,皇后暗中不悦,但也挑不出刺来,只能面上夸赞、和平相待。只是韫姜连犄角旮旯的事也格外上心,劳心费神的,头疼的旧疾就时常复发,咳疾也绵延不绝,徽予实在心疼得紧,只好又撤了她的权,叫她安心养身体。

韫姜不拘泥这些,也自乐得清闲。

雪下了一场又一场,积雪盖了一层又一层,苍白皓洁、渺渺无际。

未央宫里的雪除了通衢上的铲去了外,道路边、树杈上的都留下来了,任它积得像一叠绵软的絮。后院子里的花草全遮了棚子防冻,以待来年开春再一院殷红腻翠的烂漫。

韫姜就这样赏雪、看梅,养小猫儿、逗小狗。呆在宫中养身子的日子一例是乏味却空闲的,随心所欲,不拘做什么,只要不劳碌,都是好的。

整日百无聊赖,就这样到了新春。

除夕夜里的家宴上,韫姜照常只喝了两三盏的梨花白,就换了温热的牛乳茶来喝。太后这夜精神极好,难得笑容满面,慈祥蔼然,连带着家宴上气氛隆隆,推杯换盏,笑声不绝于耳。

韫姜夜宴前喝了三参汤吊足了精神,夜宴过半也还精神气儿充足,不甚疲乏。

她看着满桌佳肴珍馐,却没胃口,只吃了两筷子的绣球乾贝和随上荷叶卷,之后上来的红豆膳粥,甜而不腻,浓稠料足,勾起她的味蕾,多吃了一小盏。

一边端坐着的林初小声叮嘱:“夜深了少吃些,这稠粥喝了积食,不消散就睡了反而不好呢。”

韫姜笑着说:“知道了。”朝对面细细望了半响,转过头来问林初,“你瞧着谢贵嫔脸上是不是有些暗斑呢?她脸上的脂粉敷得极厚,还是掩不住。”

“我敬酒的时候早儿瞧见了,只不好说罢了。你之后没有管事了,闷在宫里养身子,所以不知道。她后来胎气好归好,脸上却起了好些暗斑,怎么去也去不掉,问了太医,只说孕中各人有各人的不同。有些生子后臃肿肥大,有些却纤瘦苗条,也是这样的道理。太医只叫她放宽心了养胎,来日再调养就是了。”林初端着一品官燕的膳汤缓缓搅着,送了一口入嘴,口感绝妙,心情舒快些。

她的语气带些隐约的幸灾乐祸,韫姜听着慢慢勾了一抹笑,是讥讽的,却又是不惊诧的。

“她以容颜获宠,没了花娇玉颜,何来宠爱呢?她刻薄的性子也是受宠颇多,惯出来的。日后恐怕也不能那样骄纵了。”韫姜瞧着眼前的一道万字珊瑚白菜,清爽鲜美,夹了两口吃尽了才有徐徐说来。

“也好,都要当娘了,杀一杀脾气不也很好吗?”她瞟了一眼对面哄着再勋的恪贵妃。

贵妃秀眉半蹙,哄着嘤嘤啼哭的再勋,还不忘去看嬷嬷怀中的寿城公主,小儿哭闹,她却一脸柔情慈爱,没有一点焦躁不耐烦的模样。韫姜收回目光,淡然莞尔,低声道:“贵妃再泼辣,对着孩子还是慈母柔情。”转过头问,“枫儿还好吗?”

“都好,学业功课只是一般,但骑射功夫却是拔尖儿的,萧将军常夸赞的。皇上听了也赞他骁勇,说有他皇祖父的风范呢,功课上不精益的事也就不大介意了。我也是这样想,人无完人,若能有一处出彩,不也很好吗?”她说起再枫来,满心眼里都是怜爱,带着温厚诚挚的微笑。

韫姜看她眼底有光,闪着幸福与愉悦,可见她真心爱护再枫这孩子。娘俩相互依靠,韫姜看他们如此,也是心安。

“不过说起孩子,陆良人那却是不大好呢,今儿夜里也没能来。”韫姜斜向最末,顺口说起陆良人,话语中带了一份哀意,“我去过她那儿两回,她总是哭个不住,央求我帮帮她,我于心不忍,但力不从心。规矩坏不得,从前皇太后按着规矩,现在还是要这样。可是将心比心,若要我同阳儿分离,我就心如刀绞,生如不死,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心狠残忍。”

林初听了也哀哀嗟叹一声,光是想着要与再枫分离,就遽的心痛难耐,浑身发冷。二人陷入默默,此后闲话几许,到了筵席散尽,各自回了宫,徽予照例是在麟趾宫与皇后守夜祈福以期来年顺遂,国泰民安。

翌日便是合宫往慈宁宫去请贵安,听了太后教诲,又转去颐华宫给皇后行礼请安,皇后按着每人位份赏了贺礼,一同喝了茶、说了会儿子话才散了。

之后日子还是流水一样过去,过了二月二龙抬头,敬龙祈雨,以求一年五谷丰登,吉祥顺遂。

再过了三日,就是齐国万俟氏的入宫之日。定了她入宫后,礼部便一直筹备,典礼办得隆重庄严,宫妃中能出席的人破晓没到就早起梳妆,备迎接之礼。

韫姜坐在螺钿铜镜前梳妆,此事肃穆,妆容亦是繁复而华美。

贴花钿,梳望仙九鬟髻,钗飞凤八宝坠流苏对簪、点翠嵌珊瑚步摇,戴南珠梅花镶金耳环。并穿一身云水山海为底的赭红孔雀纹吉服,一通下来耗费一个时辰不止。

韫姜扶着鬓边的烧蓝攒珠点饰,叹口气苦笑说:“这一头的珠翠珍玉压得本宫脑仁发疼,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衣裳也沉甸甸的,哪还有心思去看那位声名赫赫的景妃是怎么样的呢?”

她转头与愈宁相视一笑,愈宁说:“娘娘这身还是着意清减了些的,旁的还要更奢华呢!”

“本宫也算知道为什么陆良人、谢贵嫔还有顺妃缺了席,这等磋磨受罪的事,不去也罢。她们不是怀着孕就是身子不好,更吃不消。”她接过簪桃双手奉上的莲花碗,喝了一盅三参汤提精神。

簪桃又在一旁说:“娘娘不妨吃点八珍粥和清蒸什锦豆腐垫垫罢,典礼繁琐冗长,娘娘若空腹而去只怕撑不住。”

韫姜想了想,颔首道:“也好,传上来罢。”而后击掌传膳,一众宫女鱼贯而入,呈了菜肴膳粥与漱口用具,韫姜就着簪堇的手用了些,又怕积食了反而不好,又推开不用了。

此后传了轿辇来,预备去大明宫。

出了未央门,见林初与宛陵都等着,略略歉疚:“让你们久等了,怎么不叫人通传了进来坐坐?”

“只怕里头忙,进来了添乱。”林初伸手捋了一把韫姜发髻上垂下来的和田玉圆珠流苏,感慨道,“好漂亮的成色,像月光蒙下来一样的清透。”

韫姜一偏头,就有玎玲清脆的声音响起,更添灵气丽色。

宛陵抬头看一眼天色,说:“时候不早了,姐姐们同去罢。”

韫姜与林初应下,三人各自坐了轿辇,一路平缓到了大明宫。下了轿辇,迎面正是恪贵妃与姝婕妤的轿辇。

韫姜上前与恪贵妃见了平礼,恪贵妃平淡却不高傲,与平常趾高气扬的样子有天壤之别,韫姜甚至在她倾世之容上感受到了一丝沉静与柔和。

“姐姐似乎很是平静镇定。”韫姜与她并肩入内,林初等循例追随在身后。

恪贵妃露出惯常的不屑,这样的目无下尘,才让韫姜有些现实之感,不觉得奇异。

恪贵妃冷笑说:“着急忙慌的成什么体统,不过是个藩属国的王室女,你我跟前,草芥蒲柳一样,还须介怀么?”

恪贵妃一身茜素红金丝神鸟百花吉服,裙尾曳地,华美而奢丽大气,衬得她一身高华的气度更深一层,让人心生敬意与畏惧。

“姐姐所言极是。”韫姜看着裙摆上潋滟生光的八珍珠宝,淡淡说。

她迈得是先秦淑女的步伐,一步生莲两步生姿,钗裙竟无声无息,这是多年功夫下来才有的仪态。

恪贵妃侧目而视,她虽厌恶韫姜,却同样并存着一份欣赏与敬重,兴许放眼整个明城,能入得恪贵妃眼的,仅韫姜一人。

之后妃嫔们都来到,跟在皇后身后,按位份站定了,立在大殿前等候。

徽予为首,连皇太后也同来,这是极大的礼仪与阵仗了。

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了乐声,仿佛是天际穿破云层传来的。那礼乐低沉而肃穆,令人肃然起敬,每个人都随之正色并敛声屏息。

先映入眼帘是引路的宣册史,而后是缓缓入内的女史、女官与黄门内侍。韫姜站在月台之上,遥遥俯视,只见中央一位身量窈窕,华冠丽服之人,但不能仔细看清她的面容。

恪贵妃问她怎样,韫姜小声道:“太远了,看不真切。”恪贵妃冷哼一声,再不过问。

远方的景妃端庄持重,不疾不徐地款步行来,她手中拿了一柄缂丝山海富春扇遮面。她透过薄如蝉翼的宫扇,抬眼静悄悄儿地打量楚国的皇帝。

徽予俊逸高贵、身量颀长,面容清冷却俊美无二。他作为天之骄子、九五之尊,天然有一段帝王的贵气加持在身,显得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景妃心中一动,但迅速地将这份悸动压抑了下去。

她款款走上台阶,脚边云龙丹陛石上的雕刻纹栩栩如生。波浪骇浪,垂眸看着,似乎能听到龙啸浪吼。

在月台上站定,景妃施施然跪下,随着她撤下宫扇,韫姜与恪贵妃看清了她的形容。

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勉强可以形容她清冷华贵的气质。

她算不上很美的人,令人念念不忘的是她尊贵自矜的气质,浑然天成,好像她生来就是高贵之人。尤其是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明亮、冰冷,充满着自尊两个字。

韫姜倒吸一口气,凝视着景妃宽袖边繁复精细的鹭鸶银羽,喃喃道:“肃慎尔仪,式瞻清懿,好一位景妃啊。”

恪贵妃瞥她一眼,神色没有了刚才的轻松。

这边景妃态度幽娴,持着礼问了徽予、皇太后与皇后的安。

徽予负手背后,并未伸手搀扶,只口中含着温煦的语气命她起身。司礼太监见景妃起身,朗声请诸位移步内殿宣册行礼。

一众妃子便随在景妃之后入内,景妃期间一举一动皆得当有礼,礼毕,方才去内殿行宴席。

景妃虽位份没有韫姜她们尊贵,却刻意被安排在皇帝身边的位次。

韫姜身旁即是平位的恪贵妃,她二人屈居在下侧,各自都怀着心思。

恪贵妃喝着一盅富平石冻春,自斟自饮,却也安静。韫姜举杯祝酒,对恪贵妃道:“咳疾未愈,只能以龙井竹荪茶代酒。”

恪贵妃举起酒樽示意,口中轻蔑道:“有什么好祝酒的。”

“当然是贺景妃妹妹进宫之喜。”韫姜低头拿起青玉箸夹了一片奶汁鱼片送入口中。

恪贵妃则举袖把酒一饮而尽,又说:“那你应该去祝她的酒,与我对酒,没什么意思。”

“姐姐常说本宫虚伪造作,说的话都是违心之词,那今日我就坦率真诚一回。我心中又不真的替她高兴,何必巴巴儿地说些贺词去祝酒?”

韫姜与恪贵妃目光对接,恪贵妃上挑的凤眼妩媚如斯,摄人心魄。她澄澈的瞳仁一斜,嘴角带份笑意,只见她朱唇微动:“你也算自在一回。”

那边的景妃不知与徽予说了什么,自己站起来给皇后与太后敬了酒。

韫姜无奈地闭眼,沉吟一声:“人家倒来呢,反客为主了。”

恪贵妃啐道:“我烦人惺惺作态。”

韫姜只浅笑,暗自也有些排斥与疏远,没有丝毫想和她亲近的想法。

她突然觉得,景妃的气质与美艳是锋芒逼人的,让人望而却步甚至恐惧不前。她不怒而威,不嗔而肃,让人生不出亲切之感来。

恪贵妃即使娇媚凌厉,如烈火焚焚,但不至于逼仄人,她让人畏惧却也能让人景仰。景妃截然相反,她的盛气凌人让人以为,连敬慕也是亵渎。

或许只有巅峰之上,万人拜服的徽予才不会被她的凌厉所慑,甚至能欣赏到她由此产生的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美。

韫姜能从徽予的眼底,看到一点暧-昧的情愫,他也许没有动心动情,但却被这种新奇的愉悦所抓住了,征服是男人的本性,得到这样一位比贵妃还要高傲的佳丽,是任何男人都拒绝不了的诱惑。

她这样想着,醋妒深了三分,厌恶多了一成。她从来都是醋意与嫌恶不行于色的,即使心中已是滔天海浪,表面还是风平浪静。

“臣妾有幸,能向恪贵妃娘娘与德妃娘娘敬酒,万望日后姊妹同心,辑睦相处。”景妃举起酒樽,说着敬辞,语气却格外冷傲。

桀骜,是恪贵妃脑中蹦出的一个词汇。她做不出样子,冷着脸应对,话也不应一句。

韫姜忍着一腔不悦,还是和气温文地回应:“妹妹多礼了,日后必当亲睦。”她沉住一口气,脸上还是拂煦的样子,“景妃远道而来,本应该本宫先来举酒嘱客,不曾想景妃妹妹先敬了酒,实在失礼。”

说着从一旁取过有备无患的梨花白,要饮酒回礼,徽予听出她的弦外之响,不禁暗笑,出声道:“景妃初来乍到,不知德妃体弱不能饮酒。德卿,还是以茶代酒罢。”他又是气又是好笑,拧着眉朝韫姜苦笑一下,暗示她说话别失了分寸。

景妃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默许如此,韫姜喝了茶算是回礼,微微示意,不等景妃开口就落了座。景妃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了韫姜一眼,继续往下按位份敬酒。

恪贵妃贴近韫姜,鄙夷道:“她当是成了姊妹,却不知在我们眼里,她不过是个不速之客。”她坐直了身子,蔑然道,“你倒敢在皇上跟前给她暗气受呢。”

“姐姐哪里话,妹妹是口误罢了。”韫姜不以为意,“皇上圣明,不会怪罪。”

“瞧得出你也不喜欢她了。”恪贵妃的赤金嵌玛瑙护甲滑过桌面,落下隐约可见的印子,“难得。”

韫姜不语,过了半响,出声道:“人是血肉做的,焉能同圣人一般博爱苍生,不分喜恶?”

恪贵妃停了筷子,取过千珊递来的帕子拭了嘴,韫姜诧异道:“宴席才过半,姐姐就不用了?”

恪贵妃嗤道:“味同嚼蜡,食之无味,与其在这儿坐着,还不如要本宫的命。”她斜眼睨向上座,见皇后还是端持着端庄大方的笑容,只是像泥塑木胎一般,有着妥帖和睦的神情,却了无生气。

“姐姐率直,可是这儿离太后娘娘那儿近,让太后娘娘瞧见了不好。”韫姜淡然说,往对过后面的宫眷命妇席扫了一眼,将愈宁唤过来吩咐道:“你去给皇上他们请个意,就说本宫想去静王妃处略坐坐,想寒暄些家长里短。”

愈宁会意,去了片刻回来,贴耳小声说:“太后娘娘允了,只是注意些时候,别耽太久为好。”韫姜颔首,又与恪贵妃致意,恪贵妃眼皮稍抬以示知道。

韫姜于是悄悄儿从后头转了去,韫姒正百无聊赖看着堂下索然无味的歌舞。

阮氏姊妹的凌波舞才过了,接下来的都是东施效颦、相形见绌,无可观之处。她低头喝茶时,肩头被轻柔触了一下,蓦然回头,正见是长姐韫姜。

她惊喜交加,忙教人传了座过来,道:“近来府中事多,不能进宫得见长姐,只有在这等宫眷命妇参加的宫宴才能相会了。”她紧紧拉住韫姜的手,叹气道,“河南的事去年结了,皇上为安定民心,又差了王爷去河南巡视。”她凑近韫姜一些,好能离宜妃与兰妃远些,小声说,“王爷不在,她们也便安生些,之前王爷在府里,她们就一股脑儿地献媚争宠,没个分寸。”

“你是王妃,争宠这一例事本不该是你做的,也不是要管的。只要不是失了仪态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毕竟侧妃就是要哄着王爷开心的。一个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不能小气。”韫姜想起徽延,心里有暧-昧不清的情愫在翻涌,也就微微有些尴尬。她甚至觉得背叛了韫姒,并为此感到歉疚。

“这倒是,我一直记得的姐姐的教诲的。王爷待我也和对她们不同。”她低头含羞而笑,梨涡轻陷,看着十分欢愉,“王爷原来对我就好,后来不知怎的更亲厚了些。”

韫姜猛地回想起那一日徽延说起的话,她猛地一寒,讪讪然笑道:“那不是件好事么?”

“是了。”韫姒颔首,往上无意瞥了一瞬,却见景妃的视线若有若无落在韫姜身上,她不安地十指紧扣,道,“景妃仿佛在看长姐你。”

韫姜下意识搐动了一下,侧首瞥向上头的景妃,佯装不以为意,泰然说:“皇上方才特意关照了本宫,她少不得留意的。”

“这也是,她说不定打听过楚宫里的情形,晓得一些你的名声。加之皇上待你格外的关切,她岂不更另眼相看?”她交叠素手安放在膝上,挺直背脊坐定了,“她要立足,必然要清楚孰轻孰重。”

“听着怪渗人的。”韫姜嗔笑。韫姒剥着一颗带壳的杏仁,剥好了递给韫姜说:“姐姐爱吃的。”

韫姜拉过她的手看一眼她的水葱般的蔻丹指甲,心疼说:“别伤了指甲。”

韫姒却不在意:“不必介意,剥这个划不出印子的。”

韫姒抽过绢子擦了手,托腮瞟向上座的景妃,回忆起她的眼神,那仿佛是猛兽紧盯着猎物时阴毒与狞恶的目光,可当她被察觉的瞬间,却能从容不迫收回视线,继续与徽予娓娓而谈。

“长姐还是留心景妃罢。”韫姒提醒。

“你不必担心我,父母亲还好吗?”韫姜转开话题,不愿韫姒担心自己。

“父亲母亲身体都很健朗,不过你这样一问,我反而想起一件奇事。不知长姐还记不记得淮扬叔父家的傅韫奷堂姐?”

她见韫姜迟疑着点头后,才继续说,“堂姐她嫁给了姑苏季家的季二郎,这季姐夫也就是现在的通议大夫。堂姐她有个女儿叫季?诗,我记得堂姐抱着她来我们家做过客的,我当时年幼懵懂,印象寥寥,不知道长姐是否有些记忆。不过这也是前话了,言归正传,几日前韫奷堂姐和她女儿突然来了静王府造访,将我唬了一跳。”

“你这么一说,我细想想就能记起来,她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呢。她合该唤我们俩一声姨母的。”她抚着袖口柔软的狐毛,诧异问,“她们来做甚?若要寒暄叙旧,也应该去咱们本家和母亲寒暄才对。”

“你万万想不到的。”韫姒绮丽秀美的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神情,这是极罕见的,她性子与韫姜相仿,一直是恬静的,如今这般,可知是愠了怒的,“你不知堂姐是何等的好笑,巴巴儿送了礼来,老是顾左右而言他。我府中事务缠身,又怕惹人嘴碎,哪来的功夫陪她打太极?只好叫她开天窗说明话,这倒好了,你料她说些什么?”

她不待韫姜揣测,就接着说,“她要王爷说情,为她女儿举荐,要送到宫里来当妃子呢。”她又是光火又是笑,“她真是鼠目寸光,竟以为女子最好的出路就是入宫,要这样费工夫攀高枝!再说了,皇上虽待王爷亲厚,但这根本就像是安插眼线的行径!是万万做不得的。她是要把王爷往火坑里推吗?说什么,这不止是季家荣光,也是给傅家添彩,更能与德妃在宫中相依相持,多个倚靠……呵!长姐何须要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子做倚靠!”

韫姜听她一通话,也是又气又笑,哭笑不得,为有这样的宗亲感到羞惭,苦笑问她:“那这小丫头又是怎样?可也是一样的心?”

“?诗倒还好,好像是不知道她母亲的来意的,见她母亲这般不齿,羞红了脸负气要走。她母亲万般挽留,她气得要哭,可见还是小女儿家,听不得这些露骨直白的事。所以我还能婉拒了,客客气气送她们走。”韫姒喝了一口庐山云雾,因话说得久,茶晾得凉了些,于是转交女婢去换一盏来,宫女静悄悄取了去了。

“皇上自登基为帝以来四个年头,没有真正大-选过,?诗的芳龄假若我记得不错,应该不过十五、十六的年纪,要想入宫,没了这条路,兴许能通过选秀入宫,堂姐未免太心急了些。”韫姜的护甲轻划过面颊,冰冷的触感传来,“?诗那孩子,品貌大概是不凡的。”

“诚然,?诗年岁不大,却娴静稳重又大方,而且容貌不俗,被调-养得极好。也难怪堂姐前来一博,原是不想明珠蒙尘。可她这样按捺不住,也实在是投错了路。”韫姒想起季?诗,也不由得暗自赞叹,确实是位明珠佳人,是个恬淡沉静、不虚荣的。

“说起选秀……年下太后娘娘说起过一回,皇后是不反对的,皇上见如此,就允了,早命了礼部去安排了,等开了春就举办的。”韫姜的兴致低沉下来,愈宁又来催韫姜回去,韫姜只好起身告辞,二人依依不舍,还是不敢僭越逾矩。

韫姒起身行礼相送,目送韫姜回去安坐。

此后筵席结束,歌舞退去,诸人各怀鬼胎,各自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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