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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2)

方到太平宫时,屋内只徽予一人,侍女奴才们尽守在门外,韫姜察觉到了这一诡谲的气氛,连行止都拘束谨慎起来。她款款迈着小步进去,腰间的金玉禁步发出悦耳律动的轻响,她遥望去,察觉到徽予身上一股森冷的气息。

她不疾不徐地告了贵安,徽予并未像平日里一般温柔亲昵地叫她免礼,再叫她身旁坐下,只是按着规矩,寒着面孔叫她在一旁备好的圆凳上宽坐。

韫姜轻缓有度的气息被这陌生、森冷的氛围所搅乱,她心中大有不祥之预感,小心翼翼地抬眸觑向徽予的脸色神情,竟毫无笑意,寒凉的霜雪似乎在他眼中凝结。和徽予独处的时候,韫姜从没见过他这样难看的脸色。

他骤然浅浅一笑,眼中却充满了嘲讽与讥诮:“姜儿,昨日坠湖这般大的事,为什么不与朕说?”

韫姜登时难语,僵在原地,只觉浑身冰寒,一股寒意自底直窜至顶,让她慌乱张皇起来,她躲闪过徽予的视线,轻声道:“到底没怎样伤着,怎好说了叫予……皇上烦心呢。”

“是么?是怕朕忧心挂念,不是为着旁人?”徽予忽而冷笑起来,直勾勾盯着韫姜。

韫姜臊得面红耳赤,仿佛是在众人面前剥落了衣衫一般无地自容。她撞上了徽予审问的目光,揣测到约莫是晋安来嚼了舌根,于是咬牙狠心道:“是……是静王殿下舍身相救,但,臣妾以为,宫中以谨小慎微为上,此等事,还是……”

“不说为妙?”徽予抢先一步截断她的话,不容分辩一般,“你若不言,待到别人告到朕这儿来,又该如何?你若亲自告诉朕,朕从不会介怀,朕知你坦荡。”

“若是旁人告知,难不成就是臣妾心存内鬼,心虚不敢吗?”韫姜见徽予疑心,一股气也升上来,“若要如此,必要静王见死不救,臣妾溺毙的好!多少清清白白!”

“姜儿!”徽予的声音陡然高了几分,显出怒气来。

韫姜噙了眼泪,鼻尖泛起刺心的酸楚来,她狠狠屏着泪意与委屈:“我待皇上的心,难不成旁人说两句就是镜中花、水中月了不成?倘若如此,真该叫臣妾……”她忍不住簌簌落下泪来,各种缘由他皆不明白,她为什么落水他也一概不问,直直就来诘问与静王的干系,叫她心怎不悲凉?

徽予见她啜泣垂泪,刹那就心软了下来,然还犟着,但语气已温和了不少:“朕恼你不与朕说,非等到别人过来告诉朕,朕实不知那到底是编排还是实情,所以才又是挂念又是恼怒。”他见韫姜委屈得厉害,紧又补了一句,“朕是不信的,所以才叫你来一问的。只是气你瞒着不说,不知你的用意罢了。”

韫姜垂头不言,眼泪还在簌簌下落,砸到她白皙如玉的手背上,仿佛发出了轻微的“啪嗒”一声,在诉说着她的悲意。徽予叹息,方要下了长榻要来安抚她,外头忽传:“启禀皇上,静王妃求见。”

韫姜茫然抬头,不知韫姒为何前来,又想道自己现在是哭容,于是慌忙拭泪,平复了愁容。徽予小心翼翼地扶了扶她的肩,韫姜仍是不语。徽予轻嗽两声,命人将韫姒请进来。

韫姒身着一身柔蓝色春波霞云月华锦宫衫,恭敬有礼地过来请了安,见韫姜亦在,闪过一瞬的不自在。

韫姜心思细密,捕捉到她刹那间的异常,但不知是为什么。

韫姒开口请安,声音中带了份沙哑与粗糙,韫姜吃了一惊,问:“可是着了风寒了?”

韫姒逃也是的后退两步,摇头否认。韫姜更觉诧异,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姊妹二人之间,韫姜只好讪讪地敛了敛浅红色羽纱的团花披帛,掩饰心中困惑。

徽予意欲缓和同韫姜的嫌隙,于是微笑道:“不若你来长榻这儿坐,将圆凳让给王妃,岂不便宜?”韫姜静默颔首,敛了裙裾在长榻另一端坐下了。

韫姒看着这一切,心中业火更是熊熊,待徽予垂询她来者何意,她便毫不犹豫双手将画卷呈上,口中恭敬道:“臣妇于王府不为斋发现此物,实在惶恐,不知如何处置,故特呈于皇上,请皇上断定。”

接过展开一开,是一幅袖珍丹青,上画一紫衣女子,眉目绝美,行止淑雅,徽予平和的神情陡然凝重,如翻卷聚集的铅云覆盖在了他的脸上。韫姜侧身一观,呼吸瞬间屏住,呆愕在地,不可置信。

“皇上与殿下乃是手足,想必看得出这是殿下的手笔。臣妇实在不安……”韫姒自圆凳上起身,盈然跪倒在地,将螓首深深伏倒,泛起哭腔来,声音哽咽。韫姜不可置信地转头默默看向韫姒,张口无言,欲语泪先落。

徽予脸色阴暗,把画卷合上放置一边,问:“你意欲何为?”韫姜止不住颤抖起来,贝齿死死咬着染了唇脂的朱唇,仿佛要生生咬出鲜血来,可泪还是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为什么她就这样决绝地报给了皇上,一点没有迟疑?难道在韫姒心里她就这么不堪,会跟自己的妹夫有苟且之情?

“臣妇……首先是静王妃,再是傅氏。昨天,臣妇因发现此物,惶惶不可终日,但也怕是一个误会,故冒着大不敬之罪,彻查了王爷贴身之物,竟发现了这些。”她说着,泪无言地滑落,她的双眸似乎冷得没有情感,整个人像是一具牵线傀偶,在做应做之事。

她从袖中领取出两张花笺来,韫姜沉痛颦蹙,闭目不去看,她只一眼就认出,是她素用的、未央宫独有的錾金山茶花笺。徽予迟疑着接过,只见其中一笺上画一叶柳叶合心,书以“相思本是无凭语”,是韫姜的字迹。

韫姜不知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的此句话:“你说喜欢我宫里的花笺,我便封了许多给你。谁知你竟用在这个上头。”她突然笑了,泪眼婆娑,视线迷离,“姒儿……”

韫姒别脸去,充耳不闻,口中仍说:“皇上若细想,大可记起,王爷前后送过多少滋补之物给未央宫,从前臣妇蠢钝,懵然不知。如今恍然大悟,竟是有这情分在,遥记当年长姐与王爷初定婚约之时,长姐曾与臣妇夸赞过王爷人品贵重,玉树窈窕,乃人中龙凤。他……”

“韫姒!”韫姜气急站起,脸被泪渍得青灰,重重地喘着气,扶着案几堪堪要坠倒,“我与王爷是否有私,你难不成不明白?我是你的长姐啊……”

韫姒直直盯住韫姜,恨不能从她身上剜下血肉来:“王爷当初是退了与你的婚约的,若之后再无私情,何来这画卷!怪生当初你处处阻碍我嫁给王爷的事,怕是心生恼羞!”

“静王妃!”徽予拍案而起,龙颜震怒,“太平宫不许你放肆!就算你是德妃的幼妹,德妃也不许你攀诬!”韫姜被韫姒的话刺得几乎心灰意冷,泣不成声,她连连摇头,却艰涩难语。她此刻心如刀绞,颓丧跌坐在榻,了无生机。徽予命人去请静王前来对峙,一壁也不知如何面对韫姜,压抑着疑窦与愤怒,烦躁地不断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宛如早已不惧生死,韫姒咯咯讥笑起来,她那张酷似韫姜的面容上呈现出吊诡的神情,她的眼里闪现着狠决与绝望,如在峭壁上摇摇欲坠的山石,搁浅在滩涂上不肯退回的鱼。

韫姜徐徐将瞳仁转向韫姒,她些微低垂的眼角蕴藏着巨大的辛酸与凄怆,如被万箭穿心般的痛苦扭曲在她的心里。韫姒愀然迎上韫姜的目光,那短暂的瞬间,韫姒的眼中变幻过悲怆之意、憎恨之情、与绝望之感。由爱而生恨,爱之深恨之切。或许如此。

徽延来时,尚不知内情,但觉气氛凝重,韫姜与韫姒皆挂有泪痕,而韫姜更甚,因她气急,导致血气褪尽,脸不禁泛出恐怖的苍白之色,而那抹了唇脂的猩红的唇又格外突兀,反而赋予她一种诡异的妖冶的美丽。

徽延一看,韫姜双目空洞地注视前方,徽予则森冷地盯着自己。他似乎在这一派诡异中揣测到了什么,但仍沉着地问了贵安。

“老七,这是什么,你且仔细看看吧。”徽予一把抓过案几上的画卷掷到他跟前,脸色虽则尚还平静,行止间已藏不住怒火滔天。徽延哑口无言,他自认得他所画的每一幅画卷,以何色丝绦系上,以何木为轴,以何纸为底,一切的一切他全部了然于胸,毋须多看。

但他仍旧取过展开,是他所画的第十幅,曾经寄托他的相思,如今却成为要人性命的毒刃。如若坐实了,韫姜该如何?就算他全部揽到自己的身上,韫姜也可以全身而退吗?他一下子茫然不知所措,悔恨、自责、内疚,心内不断翻涌着波涛。

这百般情绪像呼啸的狂风要把他刮倒,像崩塌的山雪要将他掩埋,他口干舌燥,宿醉带来的头疼还在啃噬他的理智,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爱从来都是她的负担,他这一刻彻彻底底地清醒了。

“嗳!嗳!兰妃娘娘,您进不得啊!”君悦慌张的阻拦打破了这万籁俱寂,徽延惘然望去,只见是何吟兰满脸泪痕、急冲冲不顾众人的阻拦提裙跑了进来。徽延一时愕然:“你来作什么?”

何吟兰不顾徽延的疑惑,扑通一声径直跪下,朝着徽予重重磕了两个头,徽予也是诧异。何吟兰道:“皇上容禀!此事绝非如王妃娘娘所言,不是什么王爷倾慕德妃娘娘,才画此丹青以寄相思的。”

“你怎知?”徽予蹙眉不解。

“臣妇僭越失礼,请皇上容臣妇从头细细说来……臣妇倾慕王爷已久,得幸嫁入王府侍奉王爷,但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臣妇实在嫉恨。有一日,臣妇无意偷入不为斋,于碧纱橱内发现了许多王爷珍藏的、从不示人的王妃画像,才知王爷一心只思慕王妃,故由爱而生恨。想我一片情深竟未有一席之地,一时计上心头,想起德妃娘娘与王妃神似,入宫时曾有一面之缘。臣妇记得德妃娘娘眼角有一颗泪痣,故寻来笔墨将此泪痣添上。私心想,如有一日真叫他人发现,必能引起王妃、王爷的嫌隙与磋磨。臣妇协助处理王府示意,昨夜正好有一事不明,想请王妃娘娘的意,谁知无意间听到王妃娘娘正与贴身侍女簪梨商议丹青之事,又算计筹谋如何编排德妃娘娘等事。臣妇就知旧计得逞。”

她涕泗横流,一派言辞说得真切,似乎真是如此,一切尽是误会,她说到此处又磕了几个头,“可听闻王爷得召传,臣妇才知自己心意,臣妇从来都不愿意王爷受苦受罪,只是当时猪油蒙了心智。这才不顾安危,亟亟进宫来解释。此画确为王爷手笔,但所画之人并非德妃而是王妃啊!皇上!”

猛然的错愕让徽延一时无言,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立时反应过来,仓皇作礼附和:“正是,适才臣弟也是错愕,不知缘何多了一颗泪痣在面,但又确实是自己所画,故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臣弟曾在求娶韫姒前对之惊鸿一瞥,思慕其久已,多画此类丹青寄托相思,但想到此画绘于好合之前,贸然示人,有碍韫姒名德,故封于室内从不示与他人,时间长远,忘之脑后,连韫姒也不曾叫她看过。”

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韫姒骤然崩溃大哭起来:“竟是这般?”她掩面嚎啕,在片刻间经历了云霄与尘土之差,恨不能立刻坠入碧落黄泉,再不示人。她狠狠地摇着头,嘶喊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徽延满脸堆积着悲哀与莫名的情感,怆然看着悲号的韫姒,难发一语,他一个踉跄扶住一旁的高脚桌才堪堪站立。

徽予眼看闹剧垂垂落幕,亦是百感交集,他命人进来将韫姒与何吟兰并徽予带下去,因顾及是天潢贵胄、皇亲内眷,故只在太平宫养性阁内审问明白了,又叫人将此事封死,不许外传。

喧阗的屋内乍然陷入死寂,韫姜无力颓丧地坐在长榻上,徽予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迫使她看向自己,他说:“我只问你一句,你答了,我便信你。你与、你与老七,到底有没有私情。”他的声音很低沉,很含糊,犹如含了一块淬火的炭,带着痛苦的沙哑与低低的哀鸣。韫姜见他的眼眶泛着微不可查的银红,血丝布满了他的双目,似乎隐隐绰绰有着压抑的泪意。

“我……”韫姜欲语泪先流,她的声音不可控制地颤抖着,“我,不及豆蔻嫁给你,我的情窦初开,我的良辰美景,我的所有美好,全部都是……与你在一起经历的。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每一结,都是你。”她泫然道,“你可以疑我是否算计了旁人,可是若是一个情字,我便是宁可殁于湖底,也不愿叫你对此生疑。”

她被用力拉紧熟悉的怀抱里,她紧贴在徽予的胸口,可以清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好像在强烈地诉说着他的恐惧与悲伤,他悲凉道:“我真不知……如果坐实了你与老七,我到底该怎么办。”她许久没有体会到他的无助与孤独了,她似乎将他的温柔作为理所应当,几乎要忘记他眼中常有的寂寞与苍凉。

但她一直都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眼底有着的深深、几乎不能抹去的孤寂与伶俜。徽予也永生难忘,那打开他心扉的,美若烟霞灿若火花的笑容,那是拥有春的灿烂、夏的生机、秋的清爽、冬的纯洁的笑容呵,纵使身为帝王坐拥天下,他也独独不想失去她。

韫姜得了徽予恩准,许她来见一遭韫姒,但她先去了关押何吟兰处。

无梁殿年久失修,散发出暮年死气沉沉的尘土气,似乎每踏一步都会激起漫天的尘埃。这是无数女子一生的归宿之处,它散发出吞噬人青葱韶华与鲜活的罪恶,如展开血盆大口的巨兽。殿内暗沉沉的不见一丝光亮,顾诚在前头领路,谨防无梁殿疯魔的女子突然窜出伤人。

韫姜刻意换了一身紫檀暗花纹的襦裙,去掉了泰半头饰,恐招摇过市引起麻烦。愈宁随行,搬着一只供韫姜坐下歇息的小杌子,转入一个极其僻静之地,韫姜在一个空旷的偏殿看到了独坐在地的何吟兰,这偏殿内不比外头肮脏杂乱,外头穿来的阳光可以堪堪照亮一隅,何吟兰卸去铅华,正坐在微薄的夕阳洒落的赤光之下,她的五官清秀干净,尤其是一双眼睛非常清澈灵秀,她眼角微垂,无言中透出温柔静默。

远开几步,愈宁将小杌子放下,韫姜就着端坐下,扬手示意他们退下,顾诚等迟疑着,站至门口,时刻注意这边动静。

“本宫知道你所言非实。”韫姜淡淡然开口,她已恢复了寻常婉约清淡的模样,如飘扬在山丘之顶的一束盛开的花,烂漫、娇媚,却又遥不可及。

“皇上信是真的,连王爷也不得不信这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何吟兰不以为意的、闲闲开口,她徐徐掸去衣角的尘埃,语气轻柔而慢条斯理,携着一缕视死如归的淡泊,“我不后悔,德妃娘娘,你也不必怜悯我。昨夜听到王妃在盘算之际,我就知道王爷的灭顶之灾要来了。我爱他,愿意为他去死。我思索了一整夜,想到了这个法子。今日我提心吊胆注意着王妃与王爷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我就做好了舍身的准备。王妃是疯魔了,她不配说爱这个字。我在说出那番虚伪之词时,只觉得悲哀,因为王爷根本不真心爱王妃。我知道,他或许是真的钦慕你的,在家宴上,他望向您的眼神,都告诉我了。”她笑着落下一行晶莹纯澈的泪,“能帮他护住他心爱的女人,我很高兴。德妃娘娘,吟兰请求你不要怨恨王爷,王爷从不将对你的思慕倾吐于他人,他能做的,或许只有深夜绘出你的丹青,略以慰藉自己的相思意而已。”

韫姜眉心一跳,露出一丝为难的苦闷与愧疚:“兰妃……吟兰,本宫不配他倾心,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你是真心待他好的。可是你担了这罪过,就是落实了攀诬妃御的罪孽,这是……大罪。”

“娘娘不必为吟兰惋惜,吟兰此生再难得王爷真心,但为王爷而死,死得其所,吟兰高兴。只要王爷安全,只要娘娘不恨他,王爷不伤怀,吟兰就死而无憾。”何吟兰露出了无垢的纯真的笑,那样的发自内心肺腑没有一丝隐瞒。韫姜怔怔落下泪来,道:“你放心,皇上给了你体面,到时候送回王府,以你抱病而终发丧的。”

吟兰起身又拜倒,深深叩首:“吟兰多谢皇上恩典。”……

相隔不远处正是韫姒关押之地,她如被剥离了魂魄心神,双眸空洞地呆望着逐渐血红的夕照。她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娴淑有度,不疾不徐。韫姜一例在近处坐下,相对无言良久,才唤了一声:“姒儿。”

韫姒不予回应,眼泪却在死寂中悄无声息地落下。

她张张嘴,苍白的唇颤着:“直到——兰妃冲进来,我才知道我多么愚蠢与歹毒。我竟然想要害王爷,想要害你。想要你们进无间地狱,想要你们死!”她的声音几近嘶吼,她踉踉跄跄站起来,泣不成声,“花笺是我仿着你写给我的家书里的字迹写的,用的是你送我的花笺。我想要害你!我想要害你!”她撕心裂肺,“为什么?昨夜我灌醉了王爷,问他最爱谁,他喃喃的是你的名字,他一遍遍唤韫姜、韫姜,叫你别怕。那一瞬间我真的喘不过气来,我好像疯了一样,我真的……”

她哭得满面泪痕,五官都扭曲在一起,眉头紧锁,几乎不能言语。她脚下一软,倒在地上:“我是真的想要害你和王爷……连我都不知道,我竟爆发出那样深的恨意。在皇上面前,看你们恩爱不相疑的样子,我简直气得快呕血了!为什么,你能获得大楚皇帝的爱,还能拥有王爷的思慕?我恨,我真的恨,我毫不迟疑地就把那画卷呈了上去。”她说罢,陷入死寂,韫姜不言,只带着深不可测的悲凉,怆然地看着她。

“所以我认了,是我陷害你和王爷。为着我是真想害你,为着……王爷。”韫姒如诉梦呓之词,“我以为我是真心实意地爱慕王爷的,可是看到何吟兰,我才知道我不是的。她说谎了,我知道。大家都说谎了,但是皇帝信了,真好……长姐,皇帝还是爱你……”

“可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韫姜忍不住开口,悲愤交加,“兹事体大,何吟兰当了那始作俑者此事可以暂且不论。但你若不是傅家女,不是堂堂正正的静王妃,你就会和她一般的!”

“姐姐……”韫姒笑了,笑得落寞与悲伤,“我对不住母亲与父亲,对不住你和王爷,对不住整个傅家。”她哀求似的,“我无颜面对你,求求你,走罢。”韫姜含泪上前,韫姒却别过脸去,韫姜被这裂开的鸿沟阻隔在地,默默良久,才提步缓缓走了。

又只留下满殿的空寂,韫姒站起身来,看着面前那面漆黑的墙,上面布满了无垢,似乎还残余着褐色的鲜血,也许曾有许多人受不住那漫无天日的孤寂,触墙而死。

她提步走去,她回顾一生,最幸运之事是嫁给了一个自己爱的人,最悲惨之事也是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喃喃道:“姐姐,是我的错,但愿来生还做姊妹,我再不背叛与你。你是世上最好的姐姐,我是最狠毒的妹妹。王爷——但愿来生再见,你要是能不怨我,不恨我,我们还做夫妻罢。”

沉闷的一声,在电光火石之间结束,韫姒面带微笑着倒下,照进来的夕阳光辉铺了她一身,她眼中的光,在无声无息中流逝殆尽。

大楚呈乾四年七月廿日,静王侧妃何氏暴病而亡。

大楚呈乾四年七月廿五日,静王正妃傅氏操持过度、忧思难解而病逝。

大楚呈乾四年八月初,静王自请驻守边疆,护国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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