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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终究是错过了

这几日过得算平稳,外头有淑妃与德妃共同料理事物,贤妃便一门心思窝在太平宫养胎。一开始,她还觉得太劳师动众,但徽予真切地同她说,她的孩子十分要紧,不能出一丝纰漏,贤妃这才安然待着,不再做他想。

齐国来朝,前朝的事再忙,徽予还是会每日过来陪伴贤妃。在这阒静的一隅,四周都静悄悄的,有时候贤妃看着肚兜的花样,猛然一抬头,可以看到徽予沉静的侧脸,他经常是在安静地看着书,或者帮着一起看一看虎头帽的花样。

不知怎的,贤妃最近的心里格外的温热,总是被一股甜蜜而绵软的感觉包围着,是她从没有经历过的感觉。从小,母后对自己严苛,父皇亦是日日鞭策自己,她好像没有真正地体味过“爱”这个字,她感受的更多的是“责任”。

贤妃低头看了眼花样图纸,不自觉吐出一句话来:“皇上喜欢公主还是喜欢皇子?”

徽予显然也有些愕然,愣了一下,他才笑着说:“公主吧,朕身边的公主少些,生个公主同你似的,不很好么?”

贤妃慢慢笑开来,徽予从来没有见她这样笑过,那样温柔而幸福,真挚而热烈。贤妃总是自矜自己的身份,不曲意逢迎,也不刻意讨好,似乎就是笼着一层屏障在伺候自己。可是现在,徽予突然觉得这层屏障消失了,一条无形的纽带系住了他们。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似乎有些愧疚:“朕看你挑的花样子多柔美,应该也是想要个女儿。”

贤妃点点头,轻柔地答了一声:“是。”她想要一个女儿,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等她大了,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只要她快快乐乐的,就好。……

太平宫后院,贤妃在房内缓缓踱步,淑越忙上来扶住贤妃,口中道:“娘娘快坐着罢,太医说您的胎气不稳,须得静养的。”

贤妃捂住小-腹,难得露出温婉恬静的笑容来:“本宫还没什么实感呢,真不敢想肚子里有个孩子在。”她侧首望向窗外,太平宫后院特意种了诸多常青绿植,看来极是生机勃勃,令人畅快,“多少年没有,本宫也不愿去纠结这个,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不去管这个了。谁想到骤然间竟有了。”

她的眼前恍惚间浮现起徽予的面貌形容,他真的是她心里一个皇帝该有的样子,一身的贵胄之气,俊美绝伦、气宇轩昂。

她一时僵住,心突突跳着,这些年,她真的没有一丝动心吗?贤妃欠身坐下,喃喃道:“淑越,你们别怪本宫,不是本宫心里没有齐国,而是当真没有几分胜算。本宫才是真正为着齐国打算的。”她捂着小-腹,轻声道,“淑越,一道来的人里,只有你是最贴本宫的心的。”

淑越又是动摇又是动容,含了泪在贤妃身边跪下,说:“喏。奴婢自幼伺候公主,公主的心,奴婢都知道的……”

贤妃半俯身拉住淑越的手,推心置腹道:“淑越,本宫自小被教导要成为一位出色的正妻,来日嫁去楚国,成为楚皇帝的妻子。本宫背井离乡,嫁来楚国也无怨无悔。可是淑越,当下本宫有了孩子,是和皇上的孩子……幼子无辜……”她蹙起眉,眼中有了烟似的泪意,“淑越,本宫、本宫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不单单为齐国而活,而是想为自己、为自己的孩儿活一次。皇上他待的本宫不论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本宫都想哪怕有一两日,能放肆、轻快地去面对一次、去享受一次……”

淑越紧紧咬住樱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却仍止不住淌出的泪来,她抬头望向贤妃:“娘娘……公主……奴婢都知道,奴婢全都知道,您自小懂事,一应事都做得最好,奴婢打小就少见您笑过。奴才知道您一点儿也不快乐……如今您想要轻快一次,奴婢能懂!您活得太累了!”她哭得伤心,低下头,恰恰能看到贤妃的小-腹,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说,“慎今、慎今,她想要借娘娘的身份,私下给睿王同三爷牵线搭桥!”

贤妃泪尚未揩去,就立时惊得站起身来,她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什么?!”她摇摇晃晃往外踉跄了两步,又被理智拉了回来。她蹒跚着旋回身,又问:“当真吗?”

淑越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慎今是三爷给来的人,与其说对公主忠心,不若说对三爷、齐国更忠心。她咬定了这是难得的好机会,不肯放弃。趁着皇上盛宠公主,公主无暇分心,偷偷儿的……”

“糊涂!你为何此时才告知本宫?”贤妃上前两步,又绝望地后退两步,问,“她成了没有?”

淑越心知出了大事,颇为内疚,声音也极其细微:“已经成了。”

贤妃眼前一阵晕眩,几乎是心如死灰:“天-要-亡我。”她抚上腹部,死死将泪憋回去,“快,快取纸笔,趁事还没闹出来,或许还有转回的余地。本宫要亲笔书信,劝解三哥万万不可动了异心,万不可轻信睿王。”

淑越膝行上前扶住贤妃:“公主这是糊涂了!当下您人在太平宫,皇上为防他人戕害龙嗣,限-制人的出入,出入时更是要四下搜查。现下除了奴婢,连福婠姑姑她们也不许轻易入内,这等书信如何送的出去,就是送出去了,太平宫的人必定会察觉的!”

贤妃的眉眼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她张张嘴,说不出什么来,只有泪汩汩地掉落下来。她痛苦绝望地望向淑越,声音颤抖着:“怕是齐国凶多吉少,本宫同孩儿亦是。”

淑越哭得厉害,连连磕头,把头磕破出血了也不自知:“公主!公主,公主恕罪。若奴婢当时知道公主的心意,奴婢就是身死,也要拦着慎今的!”

贤妃跌坐在榻上:“现如今还说什么呢,无力回天了。但求三哥是个明白人,千万别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你说得对,不该铤而走险写书信,否则被皇上的人截去,让皇上知道了,才是作死。”她四下迷茫地逡巡着,“福婠、福婠每三日还是会来的,对不对?昨儿她才来过,明儿她又该来了。慎今那事出了多久了?”

淑越一时混乱,胡乱说不出几天来,细细想了许久,才说:“总得有十数日了。还不知道她这十数日内有无再做。”她看着贤妃灰白的脸,泣涕涟涟,“公主,这该怎么办呀,是奴婢害着您了!”她匍匐上前扶住贤妃的小腿,哭得难以自持,只觉浑身发寒,颤抖不已。

贤妃张张嘴,咸苦冰凉的泪滑入口中,满是悲苦:“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得等皇上来,寻了借口求皇上让本宫出去走一遭,趁机阻止了三哥同慎今罢。”

她看看外头的天色,盘算着徽予合该来了,来得却只是江鹤,江鹤一例问了贵安,道:“启禀贤妃娘娘,皇上近几日前朝事忙,怕是来不了了,吩咐了奴才来给贤妃娘娘知会一声,还往贤妃娘娘别盼着。皇上抽空,自然前来。”

贤妃忙站起,走近江鹤两步,放低了身段,请求他:“还望江鹤公公带句话去,本宫、本宫在这儿闷得慌,想着出去走一走,还请皇上允准。”

江鹤哎呦一声,露出为难的神色:“太医是说过的,贤妃娘娘您这胎啊胎气不稳,不宜走动,所以皇上才特特寻了这地方给娘娘您安心养胎的,太平宫这后院子花草树木要什么没有?够能给娘娘解闷了的。再说当下齐国来朝,正是要紧的时候,万一您这出了什么差池,谁又能担待得起呢?”

贤妃连连摇头:“本宫这几日身子舒坦许多了,只是心里闷得慌,还请公公一定去禀告皇上。本宫是真的想出去走一走,到时出去了一定千万仔细着,绝不会出岔子。”

江鹤不留痕迹地打量了贤妃一眼,似乎要从她的神情里窥探出什么似的,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答应下,旋身回去禀告了徽予。

他到东暖阁时,徽予正同徽延商议着要事,他见江鹤过来,便问:“贤妃怎么说?”

江鹤小心翼翼瞟了眼徽延,徽予却扬手示意他说,江鹤于是恭敬回答:“贤妃娘娘说待着乏闷,想要出去走走,托奴才来请皇上的意,奴才拿了皇上吩咐的话回应,贤妃娘娘还是执意要出去,要奴才千万求皇上允准的。”

徽予低头瞟了眼徽延拦截之后抄录来的书信,缓缓说:“慎今,是贤妃带来的陪嫁,是贤妃的心腹。没有贤妃的授意,慎今如何敢做这样的事。她想出去,呵,想着通风报信么?”

江鹤冷汗涔涔,不敢回话,徽延说:“依照第四份书信,齐国同睿王起兵,就在这两日了。”

徽予缓缓转了一转拇指上的玉扳指,眼底的冷漠几乎让江鹤发颤:“不必去回话,明日起松掉后院的护卫看顾,她若不趁机出后院,朕留她性命,她若出去了……”他将手边的茶盏盖噼啪一声反扣。

徽延立时起身作揖:“臣弟明白。”

徽予想起贤妃得知遇喜后露出的灿然而纯真的笑,那时候,她的笑眼里真的有熠熠生辉的喜悦,望向自己的目光里也流露出了一种熟悉的感情。他在韫姜的眼里看到过,是一种动了真心的表露。

“她若不作茧自缚,朕也不想赶尽杀绝。”徽予的声音悲哀下来,他不是薄情到骨子里的人,那一瞬间他也是恍然的,他也是动摇的,只要贤妃不触及他最后的雷池,他是愿意把贤妃留在后宫里的。

江鹤见徽予同徽延还有要事相商,于是识时务地退了下去。他出了内殿,站在回廊底下,君悦上来问:“师父看着脸色不好,可是做差事累了?”

江鹤叹口气:“罢了,咱们做奴才的,办好差事就是了。”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君悦只是疑惑,只看江鹤往贤妃所在的后院深深望了一眼,然后走了开去。

那一日慕容聆雎终身不能忘怀,也是她终其一生之日。

同江鹤求过情的翌日,聆雎早早起了身,因怕忧思过虑伤着腹中孩儿,她特地喝了酽酽的一盅安胎药。她命淑越出去查探消息,看皇上是否允准了她出行。

淑越外出片刻,急惶惶踅回来,说:“公主,也不知怎的,外头看护的侍卫、小厮们都撤了。”

聆雎怔了一下:“什么?”

“只留了几个嬷嬷守着,侍卫、小厮们都撤了。”淑越看着贤妃,“这想是皇上允了?”

聆雎一时疑惑,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但凡有一线生机,她必要争取,于是躬亲外出,果见只守了两三个嬷嬷。她客客气气上前问:“嬷嬷,本宫想着外出走一遭,皇上可允准么?”

那几个嬷嬷面面相觑,为首的一个顿了顿,才欠过身:“皇上允了,只是要贤妃娘娘保重身子。至于这人都走了,是因为前朝事忙,大朝会要人手,后宫事务也是繁杂,所以拨不开许多人来护着娘娘。”

聆雎忙忙点头,也不顾妆容简素,立时拉着淑越就往外去,她出了太平宫,一颗心突突乱窜着,口中说:“要趁着现下时候早,宫里走动的人少些,紧着回去,要立时修书回去阻止三哥。当下不知情况如何,只能盼望三哥是个明白人,别做糊涂事!”

她捂着小-腹加紧步子急急回去,才到了启祥宫门,就见门口逡巡着一个人,不是柳顺华柳盼又是谁?柳盼转眼看见久违的聆雎,急急忙忙过来,眼中溢着泪水,满脸涨得通红。

久未见柳盼,聆雎先是扬起一抹微笑,继而见她如此形容,又蹙眉担忧起来,问她怎的。柳盼怯生生环顾四下,看只有淑越这一心腹,宫道上并无他人,于是痛哭着拉着聆雎的手,说:“姐姐!齐国同睿王反了!我听到消息时吓走了半条命,想也不想就要来告诉姐姐,这事攸关姐姐性命啊!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姐姐在太平宫,我见不到你,我实在没法,才日日在这儿的,就想着能见个人把话给你带去!竟把姐姐等来了!”

聆雎的脑子一阵蒙一阵晕眩,几乎是崩溃:“你过来同我说这个,皇上会怀疑你通敌叛国的,这是死罪啊!”

柳盼的恸哭止也止不住:“我、我哪想这些……路上没人瞧见我的,我是偷偷来的。”

聆雎将周围环顾了一圈,见是没人,立马推着柳盼:“你快走,趁没人知道,你快走。”

“那姐姐、姐姐你怎么办,你快去找皇上,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的。你现下怀有龙嗣,皇上会留你性命的,你快去啊!”柳盼急得跺脚,几乎是哭喊出来。

天已十分寒凉,聆雎沉痛的呼吸化作一团团白云呼出来,她早已是泪流满面,张张嘴,说:“已经开战了,我只怕……”

话未说完,只见启祥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聆雎往内一看,只见满是背着弓箭的羽林卫,慎今、福婠、清泰以及其余启祥宫人全都被捆-绑着跪在前头。

带头的是羽林卫首领王大人,一扬手,立时冲来数人将聆雎等人围在一处。他仰首望向满面泪痕的聆雎:“贤妃娘娘,奉皇上旨意,万俟氏通敌叛国,就地正法。”

说着抬起手示意,只见一溜数十人皆拉满了弓,只等令下。

淑越登时尖叫起来,疯了似的拦到聆雎身前:“皇上明鉴!皇上明鉴!贤妃娘娘没有通敌叛国!贤妃娘娘还有皇上的龙嗣啊!贤妃娘娘没有通敌叛国!”

聆雎一时也是僵住了,她脑中的各种思绪纷乱地纠结在一起,难以理清,千百种情绪喷涌而来,让她难以言语。

她耳边柳盼惊恐的哭声逐渐清晰,她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推开柳盼,高呼:“柳顺华是无辜的!不要伤害柳顺华!”

柳盼闻声一怔,几乎是崩溃着大哭瘫倒下去。聆雎的眼前一片朦胧,乌黑的箭身和银色的箭头混合在一处,模糊得看不清楚,她的声音极其细小:“本宫怀有龙嗣……”她抬高了声音,“皇上……要杀我,可是不能伤腹中龙嗣,幼子无辜啊!”

王大人几乎是冷笑一声,却没有回话,只朗声说:“囚同党,杀贤妃!”说着只见左右立时窜出两个身形矫健的羽林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淑越与柳盼按下。

淑越犹自嘶吼:“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啊!贤妃娘娘是真心的!她没有通敌叛国!娘娘!公主!公主快跑啊!”

柳盼亦是奋力挣扎:“姐姐!姐姐!大人!姐姐是无辜的!姐姐是无辜的啊!就算不念及姐姐,也要顾念皇子啊!”

聆雎的双唇颤抖起来:“本宫死而无怨,为齐国而死,本宫死而无怨。可是幼子无辜、柳顺华无辜!”

王大人一扬手,立时数箭呼啸而出,直指聆雎,聆雎呕的一声连连后退两步,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她捂着小-腹,意识开始模糊:“孩子……孩子……”

王大人缓缓上前,俯身对聆雎说:“皇上要微臣带贤妃娘娘一句话。”聆雎艰难地抬起头看王大人,只听他一字一句道,“皇上给了娘娘机会,若娘娘不出太平宫、不到这启祥宫来,皇上定保娘娘无虞。可惜娘娘还是辜负了皇上的心思。”

聆雎睁大了眼,唔地呕出一滩血来:“他算计我……他、他骗我……”她模糊的视线里,依稀可见柳盼绝望的哭容,满脸四横的泪水,把她的脸渍得灰白,她缓缓伸出手去,“别哭……妘儿别哭,姐姐、姐姐……姐姐来了……”

她转回头,呆呆地望向天际,一望无垠,干净、辽阔的天,她喃喃着、用微不可查的声音悄悄说:“我……我当真想过真心待你的,生一个孩儿,我们的孩儿,为我自己活一回……可惜,我们是无缘的,我出来是想活着,可惜你要我死,一切都错了、大错特错……”

她的瞳仁渐渐涣散开去,淑越、柳盼她们凄厉的哭声全都听不着了。今日的阳光极好,不刺眼、也不阴暗,暖烘烘地照在人的身上,把她脸上四横的鲜血照得鲜艳,像一蓬玫瑰一样。

她平坦的小-腹上竖着几根无情的箭,戳破了她的希冀,戳破了一个残忍的谎言。

呈乾七年,十一月十一日,齐国公主、大楚贤妃,万俟氏暴毙。

见到徽予是数十日之后的事,那日大雪纷纷,韫姜畏寒,只窝在内室,未料到徽予乍然到来。她抬头看去,只见徽予立在碧纱橱边朝着她微笑,形容虽是整顿过,却依稀可见他眼下淡青的乌黑之色。

她忙忙起身去迎他,被徽予一把拉入怀里,抱了良久,方才松开。二人来至榻边坐了,韫姜欲言又止,只觉千言万语涌向嘴边,却难以表达。

徽予率先开口:“国内孽-障已清,郑、萧自兖州入齐国,势如破竹,军情来报,朕安心了,才抽身出来看看你。”

韫姜拉住徽予冰冰凉的手,忙将手里的袖炉塞到他手里:“手这样冷,你怕是累着了。”徽予点点头:“连着两日没睡了。”

韫姜张口欲言,泪先坠下来:“予郎,你辛苦了。”徽予看着她,轻声说:“看你样子,想是都知道了。你不怪朕狠心吧?”

“贤妃……万俟氏通敌叛国,罪当该死,怎能说怪予郎狠心呢?”自睿王联通齐国谋反之事传来宫中,人人自危,皆闭门不出,端的是风声鹤唳。她下了狠心,叫身上有些功夫的顾诚偷偷儿在启祥宫门前的甬道口猫着,看是否有异,竟是目睹了那场悲剧。

满宫里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当初徽予就下令不许人过启祥宫前的甬道,万俟聆雎过身后,羽林卫立时处理了现场,许多人被蒙在鼓里,犹自以为贤妃还在太平宫好好呆着。

徽予知道韫姜有许多不解,于是耐着心缓缓同她说:“当年她入我大楚,朕不是没防着她,可想着到底乃一女子,也不必过分忌惮。于是朕同母后商议,以药绝她子嗣后路,虽则狠心,但也是绝了一条齐国狼子野心的路,也是保了万俟氏的太平。之后睿王蠢蠢欲动,贤懿太妃亦是两面三刀,朕便顺水推舟,以母后之名让太妃前去试探万俟氏,为二人牵线搭桥,其实暗中自有人监视。不想睿王当真动了那谋反的贼心,更把手脚放到朕的皇子上来。”

韫姜一怔,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日的马球赛?”

“正是,朕原想将计就计,不过枫儿英勇良善,坏了计策,不过倒也罢了。”徽予提及再枫,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许,接着又说,“之后便是郑、萧两家之事。”

韫姜立时领会,问他:“难不成是予郎设的计策?”

徽予微微笑:“是,不过事涉社稷大事,不能表明,也是委屈了贵妃了。”听得徽予亲口称贵妃,韫姜心里不免有些五味杂陈,面上仍是安静地听他继续说,“后来出了淑妃那档子事,朕就知道,如若不把戏作真了,只怕宫里人不信,外头的人更不信。”

“予郎是说——”韫姜一时愕然,“难不成是予郎授意千珊认罪的?”她连连唏嘘,“臣妾就想,千珊是贵妃带来的陪嫁,是一等一推心置腹的可心人了,就算吃了苦,又怎会认下子虚乌有之事呢。”

徽予也不恼:“你倒乖觉,朕吩咐了景安过去,不论贵妃做没做过——自然朕信她是没有的,千珊都要认。这事朕是准了千珊悄悄儿告知贵妃的,毕竟千珊实乃忠仆,主仆之情,坏了也是可惜。”

“贵妃聪慧,想来能明白,怪生被贬谪,贵妃姐姐都不吵不闹的。”韫姜换了个松快的语气,缓和了略微沉重的氛围。徽予闻言,也是付之一笑:“正是因为事关她郑家,所以朕才断定贵妃不会漏了口风,所以才肯透露风声的。”

正巧愈宁奉茶而来,徽予便喝了一盏,才又缓缓说:“才说过万俟氏是不能有孕的。”他说到此处,轻微叹了口气,“所以她有孕之事是假的,是朕授意慕容燮诓了万俟氏,为的是合情合理把她拘在太平宫,隔绝外界的消息,一壁也是更利于监视她同心腹之间的动作。”徽予抬眸看韫姜,眼中藏着隐秘的愧怍。

“她得知遇喜是真心欢喜的,是纯粹的。所以朕不是没心软过,是愿意留她一命的。只要她安安生生待在太平宫,不起出去通风报信的念头,朕也不会……”他微微蹙眉,沉重地叹了口气,“淑越受审时,至死都说聆雎是真心要阻止齐国起兵,要为朕生儿育女的。”

韫姜看出了他极大的动摇,他摇摇头:“可惜无从查证了,她的心腹慎今私通睿王,还为齐国三王通风报信,书信、口供俱在,是铁板钉钉的,朕只得信这个了。慎今区区一宫婢,没有她的授意,又怎么敢?”

韫姜不知如何回话,只觉得徽予隐约之间是有点动摇的,他想必是对淑越的话有几分相信的。毕竟人已过身,再开脱也是无用,除非这是真情、这是实意,所以拼死也要告知徽予。

她停了停,说:“宫里知道万俟氏过身的人不多,许多人不知内情,都以为万俟氏身怀龙嗣的。”

徽予明白她想说什么,顺着说:“贤妃万俟氏忧思过度,母子俱损,念其旧好,特追封为庄懿贤妃吧。”他将手炉递还给韫姜,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轻声说,“朕也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可是国事面前宁可杀错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否则朕当真是楚国的罪人了。所以只得给她死后哀荣吧。”

韫姜拉住徽予的手,小心翼翼说:“还有一事,柳顺华她……”

“柳顺华身子不好,就在这几日了,淑妃临近坐蓐之期,你到时同贵妃料理一下吧。临近新岁,一切从简。”徽予淡淡地回应,韫姜抿抿唇,只得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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