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一场骗局,人生是一个秀场,真的我,活在你的瞳孔里。--《楚门的世界》
他在阁楼上打开一本故事书,阳光和角落潮湿的气味爬上不锈钢做的防盗窗,挂在柳条上的水是天空滴落的琼浆,街上车辆鸣笛,夹杂着霓虹灯飞溅在马路上的声音。雨落在灰色的窗上,有节奏的萦绕在耳边。汗湿透了白色背心,他手中慌乱的翻着书页,在寂静的阁楼上显得格外刺耳。
油画,那副油画……是我吗……是我…怎么会,那是我画的吗,不……不是我……对!是我在湖边画的……是别人给我的……
“我看到了。”
一个小男孩站在他面前,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除了样貌像个孩子,眼神中却很犀利,仿佛能把人直接看穿。他抬头看向那个小男孩,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沉闷的空气里只剩下他慌乱的呼吸声。
“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他拉起小男孩的手,看起来是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小男孩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对着那幅画说话?”
他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银白色的光划破了故事书页。
记忆随着呼吸就会淡忘,他有时甚至都会自己上一秒在做什么。最开始发现自己变成这样,是在那个清晨的湖边,灰色的湖水深处好像藏着鬼怪,但灵魂好像会突然回到体内,打破了他的臆想,他会猛地惊醒,看着湖边哀伤的野草,死寂沉沉的湖面,摸一下头,便扭过脖子看一下身后。我要回去,回去,他摇摇晃晃的走出湖边的草丛,心里如是想道。
后来,他开始写日记,将自己曾做过的事一笔笔记下,有时看着日记本上的书,又像在读别人的故事,心中总是升起隐秘的快感。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骗局,时间从来不是良药,倒像是生命的帮凶,只会让人在其中愈陷愈深,我们都是这场骗局的受害者。”“那要看你怎么用。”“的确如此。”寂静的长廊里回荡着一个人的声音,但这场讨论在他看来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墙上挂着的那副油画,是他儿时的创作,是他的自画像。只是色彩随着岁月的流逝一点点暗淡,在他情绪不稳定时,总会来到长廊,把手放在画布上,一点点描绘自己儿时的轮廓。这幢房子,像是就为这个艺术家而生。后来他的父母在事故中去世,只留他一个人,在这幢房子里生活。
他独自一人,创作一点点的变得疯狂,慢慢的变得大胆狂热,却又让人感觉到一种在黑夜里撕碎的绝望。他独自创作,甚至把自己一关就是四五天。情绪愈发愈不镇定,他感觉自己时常在做梦,一会在这个角落,一会在那个角落。灵魂正在睡去,取而代之的是零散的碎片。
角落的灯,和房间里的风。
天空咆哮着,雨一滴滴地在老房子上滑落,墙皮一点点的变了颜色。他在口袋里拿出一小把银色刀子,手不自觉的伸向墙上的油画,随着风的呼啸,画上被划出一道创口。
突然长廊里传出了脚步声,一点点逼近,风越吹越猛,像是要将窗户撞开,阴云紧压着屋顶。他突然清醒,猛地收回自己的手,双腿不住的颤抖,踉踉跄跄的跑上阁楼。
“我看到了。”
他手中握紧的刀子,挣脱掌心。
小男孩问他,他只感到眩晕,并不想回答,他忘记他刚才做过了什么,只记得,长廊,油画,白光,和狂欢,一幅幅画面在他眼前浮现。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但他面色依然淡定,冲小男孩笑笑,手不动声色的在地上捡起来刀子,藏在了左手的衣袖里,说道:“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拉着小男孩的手,来到了湖边,那一瞬间有些恍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雨一直在下,只是变成了濛濛细雨,笼罩着这个湖。
他低头看着小男孩:“雨下得越来越小了啊。小朋友,你刚来这里吧,以前没见过你。你可以再往湖的近处看看,那里面有一些小野花很好看。你的父母呢,一会儿我可以陪你去找他们。”他的话没有顺序,但是与语气又异常淡定。他边说,手不自觉的把小男孩往湖边推。
小男孩突然回头,眼中闪着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光。男孩缓缓开口:“你把你的病藏了很久吧,我想知道,你不被别人看透的秘诀是什么。”
他突然怔住,看着那个孩子,笑了笑说:“不怕被人看透。”
天空中一道闪电劈出,他说完笑了笑,摸着孩子的头,看着不知道从哪来,打扰了他清静的孩子。“你长得很像一个人。”他边说着,右手往左手袖口伸去。
“谁?”小男孩摇了摇了一下他的胳膊。
他手臂轻轻晃动,笑道:“小时候的我。”
忽得,他的手被男孩拽了一下,右手中已经握住的刀子掉了下来,他眼前又是一片晕眩,做梦一般,天地都在颠倒。
恍惚中小男孩拿起了刀子,雨好像越下越急了,打湿了他的衣服,昏天黑地,那副油画在和男孩的眼神重叠,分不清哪是虚幻,哪是,现实。
他过来了……他过来了!刀子……白色的光……那副油画的创口……
“嘿,你一个人在那里干什么,又快下雨了。”他听到有人在叫他,感到头痛欲裂,那副油画……那个男孩……他猛地摇了摇头,刚才好像是一场梦一样不真实。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家。脑中响着闷雷,云在心脏上飘向荒野。他坐在窗前,拿出了那个日记本。心里不断地回放着刚才脑子中只记得的和那个男孩对话。
“警方赶到现场时,死者正趴在桌前,一把银白色刀子插在他的胸口。据警方描述,警是死者自己所报,在临死之前情绪极其不稳定,语句不连贯,并且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目前正在调查死因……”
录音机混着敲打窗户的雨声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
警方在案发现场不断搜寻,雨在窗外越下越大,风吹得桌前的窗户都大开,那本日记本被吹到了地上,哗啦哗啦的自己翻着页。
那本日记本已经用到最后了,最后一页像是画上去的一般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你所见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