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8年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但在许昌偏殿内,丫鬟仆人来来回回奔波不停,脸色各有恐惧之色,他们乃是曹操幼子曹冲的亲侍,如今曹冲躺在病榻上气色苍白微弱,曹操听到侍臣的禀告,当即甩下手中的兵书,向着偏殿跑去。
“尔等速速去请太医!稍有差池定斩不赦!”曹操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毕竟曹冲是他最疼爱的幼子之一,六岁赋诗,八岁知礼,十岁便通兵法,如此天才举世无双,他自然有意要传位于他,就在曹操志高意满之际,幼子忽然病重,无药可医,岂能不心烦意乱。
曹冲躺在德胜楼后殿,脸色煞白,脑袋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床榻边坐着许多人,表情沉重,想要伸手起来,可身体太过沉重,根本没有半点反应,为首的是位中年人,胡须黑白相掺,约莫四十多岁,面容宽大,颇为威武,身后立着一位衣冠华丽的青年,似乎在和这位中年人商议着什么。
他们两个分别是曹操和曹丕,曹丕看到自己弟弟病情严重,低声伤心道:“父亲,元华尚在狱中,不若请之。”
曹操恍然大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当即命人宣狱中的华佗,谁知程昱在旁颇为无奈地说道:“启禀曹公,元华已在狱中去世,仅有青囊医书,也十不存一。”病急乱投医的曹操这才明白,去年腊月,华佗欲要做开颅手术,自己一气之下将其打入狱中,不久身亡。
慌乱之中,御医也从皇宫之中赶了过来,环夫人以泪洗面,轻轻地将曹冲扶起来,太医伸手便为曹冲把脉,众人心中各有所思,皆不敢大声喘息,良久,太医摇了摇头,收回刚才把脉的瘦手,没有说话,有些惋惜地看了看曹冲。
环夫人见状,又嚎啕大哭起来,曹操脸色阴沉,看向了一旁的曹丕,曹丕连忙请罪道:“对不起父亲,儿臣照顾不周,还请恕罪啊!”
诸多老臣欲要求情,却看到曹冲缓缓睁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这是一个熟悉的世界,也是一个恐惧的世界,他以前在梦中有过这样的场景,而今悉数展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知道他成了曹冲,成了那个死而复生的曹冲。
环夫人最先发现曹冲醒来,转而喜泣道:“冲儿,你没事吧,是娘照顾不周啊!”曹冲只觉得脑袋要裂开一般,前世今生的记忆全部交织在一起,片刻间,所有的事情都好了一般,曹冲记得许多事情,这里是乱世,父亲是曹操,兄弟姐妹皆是王侯将相,以前是个病恹恹,如今虽也如此,但地方不一样,大概这就是神的恩赐。
“父亲母亲,诸兄勿惊,冲无碍也。”曹冲颇为低声地说道,然而心底的声音却是我没事,不用担心,谁知自己的语言也被重新设置了,当真奇怪。
众人见曹冲无事,皆是颔首相视,唯独曹丕脸色变幻莫定,曹操不管那么多,当即以手扶额道:“真天佑吾儿也,传令下去,大摆宴席,开春便攻打荆州,收复江东,以绝天下大患!”言罢随即示意左右退下,包括曹丕等人。
曹冲气色越来越好,隐隐有恢复之状,曹操帮曹冲盖好被子,用手铺平,方才似笑非笑道:“冲儿,何人所为耶?”
曹冲故作老成道:“启禀父亲,天下大势非一家之事,今天下未定,何必劳心于小家也,儿无事则家无事也,此番过后,何人再敢造次也。”
听了曹冲的话,曹操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诸多子嗣之中,自长子曹昂去世之后,勉强使得曹操满意的唯独曹植与曹丕,另外诸子虽有才干,不过将帅之才罢了,就在曹操伤及曹昂与侄子安民之时,曹冲在诸多子嗣之中脱颖而出,最得曹操看中,既然无事,自是大喜,当夜便在许昌的将军府设宴,并且曹大将军荣升为曹丞相,一时间权倾朝野,无人不敢对之不敬,在如此多的恭维奉承之间,渐渐有了骄奢之色。
曹冲大病初愈,一直留守在府中,多日不曾见客,今日忽有一孩童,径直入府来看曹冲,这孩童面如冠玉,小小身材显出不凡气质,他便是周不疑,本为曹冲好友,所以能够不用通禀直入内府。
此时的曹冲正在查阅各地舆图,毕竟许多字还不认识,看图比较简单一点,周不疑从门首进来,见到曹冲没有半点不适,只是有些惊讶,“按照时间来看,这小子应该去世了呀,为何还这般生气勃勃,难道三国志记载有误。”
曹冲听见门旁的小子自顾自嘀嘀咕咕,眉头微皱,心中颇为不爽,刚来就在这里讨论自己是死是活,未免有些太不礼貌了吧。
“哎,汝何人,敢论吾生死!”
周不疑见状,当即躬身行礼道:“臣乃荆州刘先外甥,特来看望公子。”
“你刚才说三国志?陈寿的东西你怎么知道?”
“哎!公子又如何得知?”
两个人瞬间面面相觑,同时低声道:“我现代人!”
曹冲惊讶了,原来不是他自己过来的,竟然还有人穿越而来,眼前的这位周不疑显然是穿越来的,这使得曹冲又惊又喜,惊得是不知有多少人穿越而来,喜得是正愁没人聊天呢,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咯。
“周不疑,你是哪里人过来的,又是怎么过来的,说来我听听。”曹冲故作气势道。
哪知道周不疑直接一屁股坐在床榻上,连忙无奈道:“行了,别和我打官腔了,还不是这小子大病一场,醒来我就在这小子身上了,不过还好,是个富庶子弟,不愁吃穿,今天我来看你一下,要是死了我就去投靠曹丕,要是没死我兴许还能跟着混一段时间,这下好了,咱们的确可以一起混了。”
“这么说来我可是你的直属上司啊,对了,你来这里多久了,听说你是个神童啊,现在还是吗?”曹冲笑嘻嘻地说道,俨然一个大人模样。
“的确,什么连弩啦,镜子啦我都有涉及,以及香皂,不过都没啥用,最有用的就是连弩,至于火药我还在研究。”周不疑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些东西曹冲也了解,但并没有上手尝试过,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已经着手研制了,“你竟然什么都知道?”
“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主要是知道大致步骤,然后讲给匠人,你懂得,这些人特别聪明,稍微点播一下,便能如你所愿。”周不疑笑道。
曹冲现在明白了,其实周不疑也不会,而是他的手下会,如今的曹冲有几个问题需要弄清楚,那就是总共有几个穿越过来,另外都是些什么人,最重要的是如何辨别这些人,否则危害会相当的大,从目前的症状来看,大病初愈应该就是穿越的征兆,其他没什么了,想到这里曹冲心中相当宽慰,辛亏他穿越到了富贵人家身上。
“周不疑,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是穿越的,你说我们两个能不能搞得定这个乱世,要不我们试试吧。”曹冲云淡风轻地说道。
谁知道周不疑连忙摆手道:“我可不是那块料啊,要不是在这周不疑身上,兴许我现在正在要饭呢。”
曹冲闻言倒坐在一旁喝起了茶,“哎呀,周兄啊,上天既然给了我们这副好皮囊,好好受用就得了,你我都是乞丐还来作甚,两天就饿死了,如今你是荆州刘表别驾刘先的外甥,而我呢则是曹操子嗣,还有什么怕的,改明我就把司马懿叫过来,安排一下不就行了。”
周不疑眼神略微有些疑惑,颔首道:“这样也还可以,要是翻车了你可别怪我啊,我在现代只是个打工仔而已,没什么厉害之处。”
“这有什么,我还只是个平凡的大学生呢,不要急慢慢来。”
经过曹冲这么一忽悠,周不疑有些动摇,本来还要加入曹丕的阵营,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总的来看,曹冲不死,他的威望就比曹丕高,唯一不妥之处就在于曹冲不是曹操长子,自古以来废长立幼乃是大忌,这也是曹冲头疼的一点,不过如今三国鼎立,曹操还有几年光阴,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边闲聊小事情,宫中却在聊着大事,如今袁绍覆灭,唯有张鲁、刘璋、刘表、江东之辈与朝廷对抗,曹操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正与献帝商议南下之事。
袁绍被灭了之后,曹操便加封为丞相,可携剑上殿,另外每逢议事,献帝便会安排到后殿,直到结束,曹操将结果拿到后殿,并且命令献帝盖印,不让其发表意见。
荀彧、荀攸、程昱、贾诩都在一旁,脸色算不上高兴,虽说打赢了袁绍,但是放走了刘备,而且曹操最近日益骄傲,当初居安思危的思想更是没了,毕竟官渡之战至今已经七八年了,其中包括解决袁氏家族剩余势力。
曹操见诸位不言语,便在殿内踱步道:“如今诸侯割据,自何进董卓造逆以来,天下纷乱不止,好在天不绝炎汉,致使得董卓被杀,袁绍被灭,北方复归于汉家,而今兵强马壮,百姓一时富足,更是讨逆之时,诸公以为如何?”
殿内闻言,皆是窃窃私语,唯独荀彧拖着疲惫的步伐,上前躬身行礼道:“启禀丞相,而今屯田刚有收成,百姓不过一年之粮,依微臣之见还需等上几年,如今刘景升年事已高,两子无栋梁之才,待时荆州不取自得。”
荀攸等人亦是此番建议,唯独贾诩默默不言,曹操知贾诩意思,随意大手一挥道:“召集四十万大军,先取荆州,再夺江东,量那孙权小儿不敢奈何。”
商议既定,曹操便拟旨发往荆州,欲要一举拿下,且说曹冲这边和周不疑说了一些家常话,便匆匆出了寝殿,欲要为曹操献计,虽然年纪小,但是神童的名号一定得保住,要不然很难让曹操起废长立幼的心思。
丞相府主殿内,除了曹操,还有一人,鹰眼扩额,表情严肃,约莫二十七八,站在曹操的面前,中规中矩,不敢有任何心思。
曹冲欲要上前,却听得曹操有些不满地说道:“仲达,朝廷举荐你为官,乃是司马一氏的殊荣,如今多次召见还执意避而不见,是何道理?”
仲达脸色有些惶恐,却故作镇定道:“臣本草芥微末之士,胸无大志,腹无良谋,岂敢忝居官位,无功受恩也,还望丞相三思呀。”
哪知曹操直接摆手,“下去吧,暂为文学掾,若不就职、、、。”
“臣遵命。”不等曹操说完,司马懿抢先说道,免得曹操说出什么吓人的话,直接退到殿外,曹冲见司马懿出来,缓缓从院角走了出来,急忙上前拦住司马懿,先是认真观察一番,最后发现没什么异样,方才点点头。
“小公子有何见教?”司马懿有些打趣地说道。
曹冲知道,这小子看自己年纪小没有当回事,除了一些小聪明,在他们眼中自己也不过如,不给他一点见识看样子不行了,便随口说道:“先生整日在家,闲来无事,偶得小儿,若非吾父相劝,亦不愿为官乎?今日汝为文学掾,乃强为,吾希望日后先生不要得陇望蜀,有丞相之心也。”
司马懿脸色煞白,当即躬身行礼,欲要言语,却被曹冲摆手停下,管他说些什么呢,反正自己又不想听,主要目的就是吓吓他而已,想到这里曹冲脸色微笑,径直向着客厅走去,独自留下司马懿恐慌无奈。
他本来只是把曹冲当做孩童而已,未曾想两三句话,哪一个不是要害,本是为官,却提及自己刚有长子,这是威胁吗?又说自己不要有当丞相的野心,这算是提醒吗?可是自己都没有想这么多,而这些事情一个小小的孩童又是如何得知的呢?果真细思极恐,匆促回家,不敢逗留。
曹操本是强制封官,司马懿内心还有点不愿意,搞得曹操心中很烦闷,还好曹冲前来,使得其心中多少有些安慰,“父亲何忧之有也?”
“无事,冲儿啊,大病初愈,何必前来,还是好好养病才是,受了凉岂不是让为父担忧吗?”曹操满怀关心地说道。
曹冲也不见外,直接为曹操斟茶,有些打趣地说道:“如今父亲欲攻打荆州,刘景升病危,大事可成,切莫如袁本初一般,因幼子而误大事矣。”
“哈哈,我儿聪颖,吾无忧也。”
曹操随即抱起曹冲,向着后室走去,“没想到你这般年龄,竟知天命,快和为父讲讲,你怎么知道刘景升病危的?”
“这还不简单,自从袁绍覆灭,已有数年,我军粮草充足,刘景升岂能不怕也,加上子侄无能,如何不愁,这般想来,岂能高枕,因而生病,倒是可能。”
两三句话使得曹操更加喜爱这个小儿子,唯一担心的便是这般聪明,恐怕天要亡之,故而高兴之中有些许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