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彻心中其实已然对沈言有了足够的提防,因为能凌空震飞自己的追魂钉,来人实力显然不可小觑。
这也是他选择偷袭的缘故。
但即便再如何设想,他也绝难想到自己这一掌拍下去,居然会拍到一个空落落的残影。
“人……人呢?”周彻脸色骤变,看向四周帮众,大喝道。“人去哪里了?”
“禀堂主,没……没看见。”
“我也没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摇摇头,表示没看见。
“这大白天的,是见了鬼?”周彻脸色阴晴不定。
他于是快步走到船头,盯着被渔网牢牢捆住,在半空晃荡的刘成,喝问道:“你载的这老头到底是什么人?”
“……”刘成此际被束缚地只能勉强喘着气,哪里能说出半句话。
周彻见状,对手下说道:“放他下来!”
一旁的白褂汉子立时应声,掏出一柄飞刀,“唰——!”地一声射断渔网。
“砰——!”
刘成随即摔在地上,眼冒金星,挣扎着想要起来。
只是刚一爬起,他就被一左一右两双粗壮的胳膊架着,拖到了周彻跟前。
周彻伸出右手,猛然抓住刘成头发,将之掀起。
二人四目相对,周彻冷声道:“说,那老头是谁?”
“我……不知道……”刘成声音嘶哑地说道,“他只是个被我骗上船的船客,什么都不清楚……”
“嗤,你自身都难保了,居然还有心思为别人开脱?”周彻怒极反笑,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枚银光闪闪的追魂钉。
他把钉子放在刘成眼珠子前揉搓着:“告诉我,那老头的全部消息,或者我收了你这对招子,就权当你是个什么都没见到的瞎子。”
“我命都在你手上,这对招子,又能算得了什么。”刘成有气无力地惨笑着,低垂起头来,似是认命。
周彻眉头几乎拧成一团,眼前这船夫可不像是个愿意为萍水相逢的客人牺牲性命的家伙,这般说来,他当是真不清楚沈言的来历。
可……
思绪在此处被打断,周彻听到左边有帮众大喊道:“堂主,那老头在那儿!”
他立时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位头别木簪,身着青衫的白发之人,正静静地立在河面上,神情淡漠地看向这边。
等等,立在河面上?!
无所依仗,凭着一双肉足立在河面上?
周彻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涩声喃喃:“怎么能够……怎么能够……”
这等骇人听闻的事,他只有在百年前那位无敌于江湖的武圣身上才听说过,甚至于后者是否真的能做到,他也并不确定。
但眼前这位,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真真地双足踏水,势不下沉。
“不,不对,不对,这一定是什么古怪戏法!一个老头,怎么可能做到百年前武圣才能做到的事!是了,一定是这样!”
度过最初的惊慌与骇然,周彻渐渐冷静下来,他见沈言一言不发,心中冒起一个后者是在虚张声势的念头,并愈来愈坚信不疑。
于是朝右边的帮众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当即绕到船后,一个猛子扎进河中,往深处扑腾了几下,没了踪影。
竟是打算潜游到沈言的下方,一探究竟。
沈言神色淡然地将这些举动尽数收入眼底,随后看向一声不吭,被架在船前的刘成,思量道:“此子满嘴谎话,借着河阳帮的名声在江上坑蒙拐骗,不能算是良善之辈,但身陷囹圄,还能为我开脱几句,倒也有些担当,救他一救,也未尝不可,不过……”
他忽而低头朝水下看去。
此时,水面下的青鲤正围着沈言四周缓缓游动。
身为沧河里为数不多的已然通智的鱼妖,青鲤本该老老实实先修炼成人形,再去蛟龙殿领一份职务。
但江烨和老龙分别后,就一直格外重视沈言这位踏足自己领地的俗世真人,又觉得自己不好出面扰了真人游览尘世的雅兴,其他成妖的河怪大多长得歪瓜裂枣,见不得真人。
思来想去,也就青鲤本有灵性,更偏向仙修,是以才派其前来供沈言驱使。
青鲤并不清楚沈言到底是何等的身份,只觉得这‘人’身上味道闻着很亲近,加上得了河神老爷的吩咐,自然要护得其人周全。
于是,当它感知到不远处一团黑影窜了过来,流露出对沈言的敌意后,便猛地一掀鱼尾,操纵几道暗流涌向那团黑影。
“咕噜——!”暗流与黑影触了个正着,将后者那含在胸腔的气给炸了出来。
黑影立时嘴巴张开,想要喘气,但此际人在水中,惊慌失措之下,“咕咚——咕咚——!”灌了好大几口水。
两眼泛白着,要挣扎往上游去。
不过青鲤又岂会就此放过他,便在黑影的头将将露出水面之际,猛地游上去,一个扫尾,扇在屁股上。
“砰——!”一声闷响。
随后就是“哗啦——!”的出水声,周彻和其余河阳帮的帮众只看到一个人影在沈言前头的水面弹出,飞起两丈多高,而后重重地摔向了船面。
“可恶!”看清来人是自己派去潜水的帮众,周彻只道是沈言出的手,不禁又惊又怒,他猛地抽出刘成腰间的那截鞭子,舞动鞭影,打一声脆响后,卷向飞起之人的腰间。
虽说他是使暗器的高手,一手追魂钉在云州江湖中也颇有名声,但事实上,他早年师从一位赫赫有名的镖师,而后者正是鞭法大家,故其鞭法也早已登堂入室,软硬自如。
不过说到底,凡俗之人又岂能与半妖之身的青鲤比拼力气。
哪怕青鲤不曾有害人性命的心思,但周彻长鞭触卷住自家帮众的腰部后,立时察觉一股山倾般的力道顺着鞭身传了过来。
“啪——!”长鞭在周彻涨红的脸色中应声而段,前者蹭蹭蹭往后退去,直到扶住身后桅杆,将之撞断,方才停住身形。
至于那位帮众,自然结结实实地落在船面上,砸出半个窟窿,彻底晕死了过去。
“哈哈哈,妙妙妙。”沈言见到周彻一张酱紫色的脸气血迟迟不能散去,颇有些滑稽,不由朗声大笑。
随即,就在众人惊骇莫名的神色中,一步一步地踏着河面,走到他们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