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琛挑着她的扣子,目光收紧,注意力在她的那句想死上,在男人面前逞能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反而,裴一念觉得沈时琛的面色不是很好,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似乎又降到冰点,她挪了一个地方,把外套套在身上,走了出去,男人没有跟过来。
她坐在草坪上,羊儿都撺过来,大概是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
夜晚的风都吹的很凉,可是她的心头却很火热,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是有一腔热血,外面太阔了,裴一念忍住的泪水就那么肆意的流出来,羊子大概不怕人,有一只缩在她的怀里,就好像把她当成了妈妈一样,她捏着它的嘴巴,它却往外一挪,直接从她的身边走开。
在外面不能呆的太久,沈时琛这人的脾气,要是她大半夜的还在这外面,不把她在那里上了泄愤都说不过去,等她回去的时候,他刚刚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裴一念的目光和他对上,几乎本能的想要避开,可是还没来得及,沈时琛已经开口,那只手也摸在了她的胳膊上:“这么冷怎么出去了?”
人在激动的时候,总得找一个冰冰凉凉的地方泄泄火,她那会儿是真的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晃荡,她的每寸肌肤,每一个细胞,上面都有沈时琛的味道,在空气里,无论是哪里,她都躲不开,她只是想暂时逃避一下而已。
裴一念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进了浴室,在里面磨磨蹭蹭一直没有出来,等到外面的灯光暗了的时候,才换上睡衣,她是真的想等沈时琛睡觉的,以前总是小吵小闹,可是现在却有些不同,她越来越觉得折磨,沈时琛威胁她的每一句话,她都听进去了。
一踏上床,她就缩到一遍,感受到身边人的平稳的呼吸,裴一念才闭上眼睛,睡梦里总是有一张脸,那张脸很清晰,就站在远处对着她笑,可是笑着笑着,她却控制不住的想哭,姐姐在叫她温温,她看得见姐姐身上每一个伤口,乌黑烧焦的皮肤是她在姐姐身上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小的时候,家里虽然条件不好,可是姐姐却却总爱漂亮,皮肤总是白白嫩嫩的,从初中到高中,也一直是班上的校花,那会儿,她就是一个小黑娃,因为太顽皮,皮肤被晒的很黑,可是还好,长大了也在慢慢的变白,裴一念没有办法从梦魇中醒过来,她听见呼喊和救命,在漫天的活光里,一个人怀着大肚子死命的掰开工厂的窗户,可是那些都被钉的死死,根本没有办法掰动。
她哭的用了力,感觉到一只手伸过来搂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那个味道很熟悉,就像是从睡梦中被拉回现实,她的眼睛睁开,就看见了沈时琛近在咫尺的脸。
“做噩梦了?”
他的手捏着她的脸,力度刚好,人在睡的不清醒的时候,总会有一瞬间觉得温暖,裴一念嘬着鼻子,没有出一声,
昏暗中,他的侧影高挺,一盏暗灯在他的头顶,这似乎不是那个对她疯狂索取的沈时琛,她几乎要陷进去,又被自己的理智拉扯,只是轻轻的说了几个字:“没事了。”
沈时琛脸上得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唇息嗅在她的耳边,她觉得自己腰部那儿的神经已经接近跳跃,不再是麻木,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从腰腹延伸到脑子里,传感的太快,她恍惚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意志。
可就在下一秒,沈时琛就摸着她的手臂问她:“做的什么噩梦?嗯。”
大晚上的,想知道人做的什么噩梦的,大概是只有他一个,裴一念含着头,将眼角处准备落下的泪珠擦掉,整个人已经变得有些呆滞。
“我困了。”
她还是没有回答他,而是默默的转了身子,就像是在坚定着什么,身侧的拳头握紧,可是沈时琛的手却伸过来,将她的五指分开,一寸一寸的合上,不给她一点点倔强的余地,她睡不下去,只要一睡下去,总会做梦,浑身上下仿佛都在痛,有万千只蚂蚁在蛰着她,让她的一点儿都不能安生的,沈时琛就在她的背后平稳的呼吸着,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心跳,咚咚作响,似那黑夜中的钟表,永远不会停摆,她想了一个大概,大概这世界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安睡的人会永远安睡,而活着的人依然在承担着胆战心惊。
他们没有在这里呆几天,走的那天,裴一念收拾了行李,沈时琛问她,要不要带一只羊回去,她摇了摇头,那会儿她和沈时琛还是僵着的,在飞机上也没怎么说话,等到下飞机的时候,汪权已经派了车在机场门口接他们。
沈时琛没有和她回樊楼,一路上,她都听见他在打电话,就连汪权也忙的忽略了她,外面的风景转的很快,一棵树一棵树迅速的往后倒退,她的思绪就那么沉在里面,直到下车,才听见沈时琛对她说了一句:“好好呆着,我还有有些事情,等几天再回来。”
她不动声色的避开脸上怅然的表情,挤出了一个微笑,不管怎么看,那笑都虚伪的不得了,可沈时琛只是盯了她几眼,就开车走了。
李嫂看见她回来,立马扑到她的耳边。
“裴小姐,听说他要结婚了?”
她知道李嫂嘴里说的是哪一个他,倒是没多在意,往屋里走,闲话几句:“结婚是他的事情。”
沈时琛结婚的那天她就得走,要不然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尽头,前面黑的可怕,她没有力气再呆在沈时琛的身边,只要知道自己会陷进去,她就觉得这是一场多么讽刺的笑话。
这几天裴一念一直吃了睡,睡了吃,似乎并没有别的事情做,医生给她开得药她也吃的少了,院子里她重的花花草草和一些蔬菜也都长好了,每天下午,她都在花园里,别墅里的人对她的吃的都很顾忌,咖啡和茶最近都没有让她喝过,反而,总是会每天雷打不动的给她端上一杯牛奶,裴一念依然得忍着在喝,不喝又能怎么样呢?这些东西谁不羡慕,真真正正在小三圈,情妇圈的人,巴不得有人这么伺候着,可是她心里却不这么想。
沈时琛那几天都没有回来,可她却从佣人们嘴里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何书清和沈氏的婚礼,延迟到月中去,以前她就听说是下月初左右,可转眼就到了月初,又传来了推迟的新闻,她知道,这樊楼里的很多人都是沈时琛的眼睛,想让她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都轻而易举,她听着听着就再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那天下午裴一念在花园里面剪草,一个佣人忽然过来,拿了一个巨大的礼盒,说着:“裴小姐,这是沈先生送给你的东西。”
她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边剪着那根枯枝边说:“是什么?”
“您拆开看看,是沈先生身边的助理刚刚送过来的。”
她听出来了,是汪权。
裴一念并不想看,沈时琛每次给她的东西很多都是惊吓,能让她七魂八魄都颠出来,她刚一放下剪子,就有人替她拆了礼盒。
在阳光下,那炫白的眼色刺着她的眼睛,蕾丝,抹胸,是一件白色的婚纱,那一瞬间,她就觉得蛆虫从她的五脏六腑中爬出来,从那个糟糕的坛子里出来,她觉得自己承受不起这份侮辱,光线让她睁不开眼睛,一转身,嘴角隐隐在颤抖。
“把它放起来,别让我看见。”
她现在的理智仅仅能够控制在不撕了它,佣人们理解不了,刚要收着,她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的声音。
低沉严肃又特别有记忆点。
“不试试?”轻佻的音符滑进她的耳朵里,裴一念捏着自己的肩膀,让身体不再一味的颤抖,缓缓平稳住呼吸,嘴角勾出一笑。
等她转过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常态。
“一看知道不合适。”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可是按着你的尺寸叫人做的。”男人走进,指节直接扣在她的腰上,略一用力,她就被沈时琛按在了怀里,那双幽深的瞳孔盯着她,里面深沉又寂寞,她的眼睛红,脸也红,就连手指节都是烫的。
“不喜欢,哪天带你去试试?”
沈时琛的眼神特意放在她的眼睛里,里面真情实感,避无可避,她烫的要把自己灼开,想要将沈时琛推开,可是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沈时琛怎么会给她机会,他要看她的笑话,要看她口是心非的模样。
人掌控不了自己,她没想和沈时琛杠起来,可是这个男人真的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对她发起攻防。
“沈时琛,衣服很漂亮,可是穿的人受不了,有的人结婚适合旗袍,有的人适合婚纱,还有的人什么都不要就可以结婚,可是这所有的人,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并不给什么就可以穿什么。”
“说的好,不过我就是想让你试一试何小姐的婚纱,何必哭成一个小泪人?”